欢迎访问馨文居,您还没有 [ 登录 ] [ 注册 ]

魅 影

时间:2025-02-01    来源:馨文居    作者: 杜 若  阅读:

  夜 影

  少时,家在一个狭长的院落里,院子尽头,有一间瓦房,我们叫它“上房屋”,上房屋里先后住过两位独居老人,一女一男。女的亡故后,男的搬进来,没多久,也去世了。院里一个大伯跟邻居们扯闲话,说看见上房屋的墙上,老太婆伏在老头背上,木偶戏般一揣一揣地动……邻居戏谑他,说这货肯定又喝上路了,大家显然没把他的话当真,而我却惊立了好久,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不敢靠近上房屋,怕那团黑色的影子出现,连上厕所也是舍近求远地跑到外面。厕所入口在上房屋左侧,如厕要通过一个狭长的过道,有一晚,稀饭喝多了,撑了一段时间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向上房屋走近,月光很明,洒在地上有一股寒朔之气,我脑子里闪现出老太太龙须酥一样绞缠的白发,敞着门,端坐在屋中央,目光里带着霉变的菌丝,整个人发散着枯朽的气息,她唯一一次开口,是我家砌了灶台,阻挡了她的视线,她发了很大的火,把拐杖捣在地上,后来我母亲说,她看不见我们做什么饭,怕做好吃的不让她一口……在我快接近厕所过道口的时候,听见了一声叹息,我几乎是以我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奔回屋里,别上门栓,再也不敢出去。我把废弃的一个痰盂放到屋里,权做我的便桶。

  后来我终于鼓起勇气问那个大伯,那黑影是真的吗?他似乎已经忘了这茬,因为他每天都要说上大量真假参半的话,他说,啥?我听不懂,我又问他一个问题,上房屋老头老太太的影子为啥要合在一起?大伯笑笑,他俩是两口子啊!

  那时我已经知道了两口子的确切含义,比如我的父母,我姥爷和我姥娘,可是我又疑惑了,既然两口子,为什么不住在一起?而要各自孤绝地走向生命尽头?虽然对于大伯的话我不再笃信不疑,但因为那个影子在我心里盘踞太久,它的杀伤力早已超越我能承载的负荷。以至于很多年后,我们一家搬进装修一新的上房屋,我还是能隐隐感到一股森凉之气。

  我的父母虽然没像老头老太太一样分离,但不睦的阴云常常笼罩,口角和厮打更是家常便饭,我那时常常盼望他们分开,像老头老太太一样各自生活,我自然是要跟着母亲的,每当我父亲脚步趔趄地投影在上房屋时,我的恐惧和不安不啻于那团传说中的鬼影。那时我觉得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事莫过于跟父亲一起生活。他通情达理,又蛮横暴躁,开明达观,又偏执绝望,他对街头衣衫褴褛的乞丐慷慨解囊,却对叫卖声过大的商贩当面咒骂,他对我亲近姥娘家的人报之以充分理解,但有时又陷入悲身世恨出身的怅惘中,且他的情绪经常无端陷入某种不平和悒郁,好像他是全世界的弃儿,我们理应贴补他一个公道。

  其实真正欠他公道的,也许只有我奶奶一人。

美文,小清新图片,馨文居

  他提起我奶奶,表情常常恨恨,说她烧了他辛辛苦苦攒钱买的笔和纸,断了他做画家的梦,并且饿他、冻他、骂他、打他,兄弟姊妹间就他最惨。这些能宣之于口的恨我们都反复闻听,还有一部分,关乎一个家族的尊严和脸面,父亲哪怕再醉,也不曾在妻女面前怨怼过这一层,我也是在多年后才知晓,他的母亲,我的奶奶,在那个拘谨封闭的年代里,行为为村人诟病。甚至一度影响到了我父亲的婚事,没有人愿意嫁到一个声名狼藉的家庭里去。甚至邻村的人,也当着我父亲的面指指戳戳。贫穷、不公、屈辱反复折磨他的心,他从未被善待,情感的旷野土质瘠薄,实在没有更生爱的养分和能量。对于他自己的孩子缘于那份天然的血缘和纽带,他在清醒且顺心的时候,是一个父爱泛滥的人,他用最肉麻的昵称呼唤我们,用胡茬扎我们的脸,跟我们一起玩捉迷藏……可是一旦被外界的人和事叮咬一下,他就变成了一个易感且暴怒的人。

  他心情大好的时候,带我和弟弟去北关河边玩,没泳衣和救生圈,我们就穿着夏天的短衣短裤下水,在清浅的河里戏水,我父亲看着满目碧波和亲儿的笑脸,眼神泛光,这一幕又勾起了他骨子里的浪漫因子,但这种艺术家似的情绪化和小县城的气质背离相冲。那时的北关河岸上是一所医院,因为毗邻北关河,所以大家都叫它北关医院,河岸上有一处弃壤,久而久之成了倾倒医学垃圾的地方,听说常常有人一个趔趄,被一个胎儿的颅骨绊倒,鉴于如此骇人听闻的传说,我几乎从不去踏足那片土地,我的父亲却说,要去那里走走,我和弟弟留在原地。父亲回来后告诉我们,原来在我弟弟之前,我母亲曾流掉了一个孩子,已是颇具人形的一个女胎,被引产了,当时都是家属负责去丢弃这些弃婴死胎,我父亲说,扔掉她的时候,她还在我的手里微颤,我父亲丝毫不觉得跟孩子们说这些有何不妥,他眼里噙泪,神色黯然。可是这种情绪很快在他朋友们攒成的酒局里冲淡消弥。他无比受用地沉浸到神侃胡吹和吃香喝辣中去了。

  租 客

  在电影院泡大的小孩,想象时画面感很强,还自带音效和配乐。真正让我想象力飞速发展的,还是书。有一天下午,我在舅舅家发现了一本《一千零一夜》,那时我识字还不多,但意思已经能看懂,一整个下午,我都沉浸在文字建构的奇异世界里,坐在门槛上石化了一般。那是我童年时期最有幸福感的一天,我好像找到了能慰藉心灵的法宝。自此,我迷上了书,不管是什么书,总会下意识打开去看一看,租书摊前五分钱看一本,我就能在汗粒凝结或者冷风砭骨里坐上半天。我脑子里吸收了大量的故事,我熟谙他们的情节和套路,我在姥娘家的大杂院里,常领着表姊妹们,给他们讲故事,边编边讲,他们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偶尔有漏洞和破绽被他们指出来,我能立刻圆融自洽。

  姥娘家的院子更狭长更庞大,东西两个大门连接着两条街道,居住的都是本家的亲戚。偶有一两处空房租借出去。有一个租客,是个男人,瘦伶伶的身材,脑袋像颗枣核,两只眼睛中有一只老是声东击西,明明是在望向你,却滑向另一侧。他常常昼伏夜出,在我们憨玩的时候,拖着梦游的脚后跟出来倒尿桶,冷漠地扫视我们一眼,回屋掩门继续与世隔绝。我们都很讨厌他,因为觉得他很讨厌我们。

  我们一帮小孩凑在一起什么都玩,有时也模仿大人过日子,一个扮演妻子一个扮演丈夫,其余的小孩都嚷嚷着两口子就该亲嘴儿,我那时从电影上看了不少男女亲热的镜头,虽然对男女之事没有更深一层的了解,但已经影影绰绰知道个影形。譬如,电影中惯常的男女亲热时的喘息,我不会傻傻地认为是疲累所致。激情戏里扭曲的表情,我也不会认为那是痛苦。

  事情发生在一个夏天的中午,大人逼小孩午休的时候总是会说“晌午头,鬼露头”,而我就在那个鬼露头的午间难以入睡,待母亲鼻息平稳后,我就偷偷跑了出来。大杂院里也寂静无声,人们都被酷烈的太阳逼到了室内,我转了一圈,兴味索然,正准备打道回府,那间平常大门紧闭的屋子突然开了门,我好奇地探着脑袋瞅一瞅,发现那人也在看我,他半躺在竹床上,身上搭了条薄毯,脸和眼有些淤滞,整个人发散出一种虚弱的和蔼,他喊着让我进来,说你挺会讲故事的啊,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他让我走近,说给我一个好东西让我瞧瞧,我还是有戒心,不肯向前,他侧侧身,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个万花筒,我曾看过别人玩这个东西,好奇之下,向前走了几步,到了足够他递给我的距离,我拿着万花筒胡乱看了一会,默默还给了他,他顺势拉住了我的手,让我坐在他床边,他把我的手放进了毯子里,然后搁置在了一个滚烫的部位,我当时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迅速逃离,直到多年后,我才明白,那个时刻,多数女孩都会有一个短暂麻痹的状态,身体恐惧而僵硬,意识黏滞。很快,院里有了推门的响动,伴随着家长骂骂咧咧的抱怨,一个孩子溜了出来,这种熟悉的声响像是一种召唤,我从麻木中醒转过来,迅速跑出了屋子。

  随后,我很少再去大杂院,直到有一天,我的一个叔伯表姐搬了进去,正式宣告那将属于她的天下,我才慢慢地又开始出现在院子里。我开始有厌男情绪,初中的时候一个物理老师大约是忘了拉拉链,或者拉链自动崩开,露着里面灰色的秋裤,那一刻,原本印象颇佳的老师在我心里成了一个嘴脸可恶的人,那段经历会不定时地冒个头,让我羞耻和嫌恶一会儿。后来成人后,我渐渐淡漠,那不过是一个性欲蓬勃又无处消解的年轻人,在犯罪的边缘悄悄试探,他应该庆幸,我也应该庆幸。一切没有走向不可逆转的毁灭。

  堂 兄

  现在回忆起这个堂兄,他的肤色和眉眼,包括两个酒窝,像极了我的胞弟。

  他叫小兵。

  大伯家两个孩子,堂姐和堂兄,堂兄是小的。却并没有因为是家里的男孩而得到太多的优待,大伯把部队那套作风也延续到了家里。他对两个孩子极其严苛,吃饭说话都要有板有眼,碗要扒拉得一点饭渣不留,坐那儿不能跷腿,站那儿不能晃身。我偶尔一次去大伯家,堂姐堂哥刚刚挖了野菜回来,其实那时已经完全不需要野菜来打助攻,大伯也绝非是为了尝鲜。他只是要用他的方法磨练一下他的孩子。我父亲总会叹息,说大哥待两个孩子太狠了,搁我我都不舍得……言下之意是让我和弟弟珍惜并感恩,我们却对父亲的话颇不以为然,我们有属于我们的苦。

  我对小兵留下的印象不多,因为他只活了九岁。前些年伯伯大娘回老家迁坟,小兵的骸骨也被挖出,作为家里的孙辈,他的骸骨甚至比家中早已作古的先辈更糟烂,大娘哭了一场,念起这个夭折的儿子,说如果现在活着,早已经娶妻生子。这把骨殖,是小兵留在世上的唯一痕迹。

  小兵喜相,也爱笑,笑涡里长年盛满欢喜,是个容易快乐和满足的孩子。你很难想象,在那个专制和贫窘常年盘踞的家里,怎样催生出他那样爽朗纯粹的笑。有一年年关,他来了我们家,我爸刚冻好了羊蹄冻,掰了一块递给他,他对着光去赏验,羊蹄冻透光下宛如琥珀,他试探地咬了一个角,冰凉微辣的滋味愉悦到了他的味蕾,他既想恶狠得一口吞下,又不舍得太快吃完,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前者,味儿咋样?我爸一脸期待地问询,好吃好吃好吃!我爸看见大侄子这么捧场,就郑重地给他切了一块,让他坐那儿慢慢吃,小黑嗅到了气味,汪汪叫了两声,适逢我爸心情好,也丢给了它一块。小兵把羊蹄冻擎在手里,喜悦虔诚地细细赏鉴,当你以为他会像品茶一般小口慢啜时,他却兽物般三五口吞没,口边的哈气像是肥硕的云朵,我爸看得一脸怜惜。小兵走的时候,我爸把余剩的羊蹄冻全部给了他。这个男孩嘴里哼着歌,踏着心里的节拍,双脚麻雀一般轻啄着初雪的地面,在我家留下了最后一串痕迹。

  唉,你大伯!也不知道整天让孩子们都吃啥?我爸看着小兵的背影,再一次表现出对他大哥的不满。这种不满很快升级换代,变成了哭泣和咆哮,那是小兵在医院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我父亲对大伯的怨怪。

美文,小清新图片,馨文居

  小兵是在大转盘那儿被车撞的,本来他是完全可以逃过一死的,大伯对他姐弟俩有交代,因为家里要盖房子,所以不管在哪儿看见砖块,都要带回家去,小兵本来都走过去了,也许他不想再费那一回事了,反正也没人看见,但大伯的声音鹰隼般盘桓在脑子里,他又折回去搬起了那两块砖,这个时候,一辆正在倒车的大货车撞上认真搬砖的小兵。

  小兵被拉到医院已是傍晚,天色像凉透的茶汁。小兵醒了过来,对我爸说,达,你给我倒杯水吧。我爸忙不迭地去给他倒水,水到嘴边的时候,小兵没喝,虚弱地继续沉睡,这一睡再没起来。医生说伤了内脏,救不活了。我伯伯大娘哭得死去活来,我爸也痛哭不止,哭泣里不忘怨怼他大哥。内疚是把钝刀子,夜以继日割人。我大伯精神受到了重创,整个人游魂一般,常常自言自语,且毫无征兆地突然大哭,哭着哭着撕心裂肺地吼一句:小兵,爸对不起你啊!

  那么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搁谁谁也受不了,我那时虽小,也难过了好一阵,反复回忆起过年在老家,他推着土秋千,把我高高荡起,看着我兴奋的样子,他咧着嘴一脸憨笑,那一刻,我觉得有个哥哥是件很美好的事。

  我妈在小兵死后不久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人站在我家门口的过道里,周围是不见天光的晦暗,他嚷嚷着疼啊疼,自己一人走不成……我妈说是小兵吗,你等等,婶子给你找盏灯,我妈把煤油灯递给他,人就不见了,一切复归黑暗。我妈起床后跟我爸叙述这个梦,口气里都是叹息。我爸又一次红了眼圈。

  后来,为了缓解大伯的伤痛,已经结扎的大娘又去医院做了复通手术,不久生下了个女儿,取名就叫宝宝。这个宝宝幸运地承载了小兵没有得到过的宠溺和娇惯,无忧无虑长大,快人快语,敢拼敢闯。

  小 雅

  经历过的死亡让我渐渐明白,没有谁会一直陪伴你。有一天我的父母也会离我而去,他们的争吵自然也会因为死亡而休止。我那俊秀可人的弟弟终将也会消失在这个世界。虽然是人人都明白的道理,但真正见识过体验过,才会有深邃沉重的荒凉感,但我终归年龄太小,这种不相匹配的早慧和悲观,让我显得孤独又奇怪。

  我们家里走马灯一样换小工,大部分都是早早辍学的农村孩子,最久的在我家待过八年,最短的不过几天,觉得不合适,就又另谋出路了。有一天放学,家里来了个姑娘,利落的短发,紧绷在身上的牛仔套裙,脸是细致描画出的粉光胭红,这一点让我很羡慕,看她的派头,我以为是家里来的客人,随后才听我妈说是来寻活儿的小工,叫小雅,我妈有点不大满意,咱家干得活儿油呲淋拉的,使不上这么洋气的姑娘,估计干两天就出溜了。

  小雅干活儿倒也爽利,脚提手扒拉,但就是坐不住,活儿下来后就忙不迭换上时髦衣服,喷上浓郁香水,跑到街里去转悠。或者站在我家大门口,跟卖羊肉串的买买提或小卖部的小哥闲聊。她发出的笑声自带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去,她的眼风也像骀荡的春风,软软地扫来扫去,她短时间吸引了不少人,但别人对她的关注更多的是猎奇,她就像一颗颜色艳丽的糖,廉价,花哨,并无营养,并且让人产生有毒的戒备。我妈渐渐发觉她的不安分,说这丫头估计不地道,再过两天看看。言下之意是不行了就不用了,我妈让她再帮忙找个人,她把跟她同村的一个姑娘小雨引了过来,这个姑娘也算活泼,但没她那么自来熟。也许姿色欠缺,也许是农村身份的天然自卑,她除了跟小雅熟络,外人一概少话。

  从她俩的谈话里,我得知了小雅原来在饭店工作,可是她既不打下厨也不刷盘子,她的主要工作就是站在公路边,对着车来车往的司机摆摆手,招徕他们来饭店吃饭消费,她陪着司机师傅们喝酒,她说有一次喝了快一斤,还很清醒,连老板都不是她的对手……她说的时候眉飞色舞,脸上是过了明路般的炫耀,旁边的小雨是满脸的艳羡,附和她说,真是人齐整,本事也大,啥都让你占全了……

  我当时隐隐觉得这种工作不怎么光彩,但我选择不告诉父母,害怕他们一旦知晓内情,就会中断跟小雅的雇佣关系,我希望这个禁书一般生猛火辣的姑娘能在我家待得久一点,因为她的美、她的香和她色号繁多的口红,深深吸引了一个生活单调的四年级女孩。

  她的化妆品都收纳在一个鞋盒里,我曾偷偷打开,像寻宝者开启宝盒一样,宝物的光华瞬间攫取了我的眼神,眼影是六格的,色彩很浓艳,带点微闪的、鳞片一样的光芒,口红有五支,其他四支是不同颜色的红,有一支是绿色的,据说是变色口红,我悄悄在嘴唇上试了试色,照照镜子,顿时觉得自己不凡起来,为了防止口红脱色,我忍住一个下午没喝水。有她在,我的生活就开了一道别样的天窗。

  可是她还是没待多久就走了。我妈的话得到了验证,她又回归了公路边的饭馆。她走之后第三天的一个中午,小雨被一个陌生人叫到了外面,下午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们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小雅被车撞死了,现在在太平间里。她说小雅脑浆子都出来了,她娘哭得死去活来。

  我难以想象走路飘香摩登俏丽的小雅被车碾压后的惨状,她是在公路边招揽顾客的时候遇的车祸,当时听说喝了酒,身影风筝一般忽忽悠悠。带着酒气和香水媾和的气息,留给人间了最后一个倩影。

  听闻她死的那一晚,我整夜不敢睡,困意上头的时候,还是强撑着精神,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就看见她坐在我对面,一手拿着小圆镜子,一手用粉扑搽脸,我问她,小雅你不是死了吗?她停止手中的动作,定定看着我,还是平素里傲娇的口气,谁说我死了?我不是好好的……我在惊吓里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我发现了她落在我家的半支口红,就是那个曾让我心驰神往的变色口红,我把它给了小雨,她没有多余的悲伤,第二天依旧该干嘛干嘛,昨天回来脸上挂的一滴泪像空气里的微雨,还没落到地面,就被蒸发了。

  我后来想,她对于小雅经常性的炫耀,心里应该是厌恶的。但我对于小雅的死,还是有点难过的,像一朵盛放的花突然萎谢,任谁都会叹息吧!

  小雅死的时候也不过才十六岁。

魅影

经典日志猜你喜欢
发表评论,让更多网友认识您!
深度阅读
爱情散文  名家散文  散文诗  诗歌流云  日志大全  人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