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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也有牛饮时

时间:2024-08-15    来源:馨文居    作者:张宏文  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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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关牛饮的话题,我去年参加毗河湾文学社活动时,听秋水翁先生解析《红楼梦》,详说过刘姥姥进大观园,捧起茶盅一饮而尽的憨态,引发了一群金钗们的嬉笑;其实,那就是农人解渴(牛饮)的一种方式而已。

  昨日在文学群里,读到一篇关于牛饮的文章,那是五桂廖兴友书记在《四川散文》上发表的文字,他坦然承认自己是农民的儿子,平时就是这样饮酒喝茶的;而他和朋友们一起饮酒时,因豪爽干杯,却有领导嫌他粗鲁,他也从此只好装斯文了。

  我对他的豪饮却很喜欢,或许是因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吧。这时,我便想起了当兵时的往事;那年,我已是三年的老兵了,因在营部当兵,自然和连队的战友交往更多。一次七连的战友和老乡聚在三排长家里喝酒,三排长老家山东,因老婆来部队探亲,连队单独安排了空屋子给三排住。

  这三排长是个能和小兵们打得拢堆的人,自然七连的川兵们很喜欢他。那晚去他家喝酒时,看他们北方人大男子主义,老婆是不能上桌的,三排安排老婆去炒菜、伺候酒水;于是,我们一群小兵围坐在火炉边开始了饮酒,大家端起酒杯敬三排长,三排豪爽地说:“好,干了!”我们都一饮而尽,三排却将杯中酒倒进了一个可装斤多酒的玻璃缸子,战友们不依,三排说:“放心,肯定会喝进肚里去。”

  于是,我们每敬三排的酒,他都一杯杯倒进玻璃缸。一边饮酒,兵们一边摆些连队生活的话题,或听三排摆些山东家乡习俗和见闻,但凡有人敬酒,三排长来者不拒,全装进大玻璃缸子。酒过三巡,那酒缸子就快装满了,战友们说:“三排,该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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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排长说好,就喊:“老婆你过来,把酒喝下去!”三排夫人把刚炒好的一大盆葱花儿鸡蛋端上桌来,二话不说,接过三排递过来的大酒盅,就像喝凉水一样“咕噜咕噜……”一饮而尽,然后脸不变色地进厨房弄菜去,这让在座的兵们看得目瞪口呆。

  然后战友们继续喝酒聊天,当兵的人性格豪爽,一杯杯地饮酒,很快,三排长的大酒缸又快满了,三排喊:“老婆,来喝酒!”排长夫人悄悄走过来,端起酒缸一口气就干了。战友们已经个个东倒西歪,排长夫妇却清醒得很。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过的牛饮。

  2

  仍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已调厂劳资处双考办工作。这工作的性质,就是负责全厂工人专业理论和实作考试,还办理等级证书;所以每年秋天的九月,双考办就会带领工厂的专业老师们,前往都江堰市为工厂考试做封闭出题。

  这年,我们参加出题的队伍,依然住在都江堰市政府招待所。一个星期忙下来,各工种考试题已顺利完成并打印并封存,我们就要离开都江堰回厂了。这时,我们双考办王主任宣布,为了感谢市政府有关人士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中午就在市政府招待所设宴表示感谢。

  席间,品尝丰盛的菜肴时,双方领导都互相敬酒,瞬间就把答谢宴会的友好气氛推向高潮。我们的工程师老师们也纷纷向市政府领导敬酒,大家你来我往,热情非常;这时,市政府招待所的一位老师也单独上来敬酒,工程师们平时好酒,现在却不敢上来应战,显得有些尴尬和冷场,双考办王主任说:“小张,你去应付一下!”

  既然王主任点到了我,我也只好上前。我在桌上摆好六个酒杯,想吓唬他们一下:“如果要喝,那就三杯!”哪晓得对方才不怕呢,说:“好,那就三杯!”人家端起酒杯,面不改色地连干三杯,我话都说出来了,也只好端起酒杯来连饮三杯,刚想退回,他们又上来一个人,说:“老师豪爽,就让我来陪你喝三杯。”我还没应战,人家已经倒满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真无法了,就豁出去醉一回吧!眼睛一闭,端起酒杯干了三杯。这时,全场鼓起掌来,我却被酒劲冲得头昏眼花地坐了下来。

  这时,市政府招待所刘所长走过来和我握手,并说:“张老师喝酒豪爽,就凭这点,你这朋友我算是交定了。以后,只要你和家人来都江堰旅游,吃住我全包了。”然后我们握手告别。在回青白江的专用大巴上,我的话多得很,还好,因为不断地说话散发了酒气,居然没醉倒。这次喝酒,也算得上是我人生的一次牛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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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年,和朋友相约去杨柳街喝酒。那时成钢厂效益好,成钢人有钱就好吃,那是出了名的。这杨柳街因了成钢人的消费,而成就了餐饮一条街。这回喝酒,我就遇到了一个真正豪爽的牛饮之人,他就是青白江文化人眼中地位很高的王化中老师。

  这化中老师,以前我们都曾是青白江文讲所的学员。现在他从区人大主任的位置上退休了,可能还没适应或有寂寞感,我们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一见面王化中老师非常的热情,马上打开一瓶酒,将二两多的玻璃酒杯都倒满,菜都没吃一筷子,他就说:“师弟,干了!”说完一饮而尽。

  我知道他爱酒,但也不能这样喝啊?但他都喝干了,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哪曾想,他干完一杯,又将酒杯斟满,朋友们劝说慢慢来,他二话不说:“干了!”就这样他连干了4杯酒,菜都没吃就来不起了(不行),连喊三轮车。

  我们把王化中老师扶上三轮,他都坐不稳了;我有些迷糊,骑上自行车紧跟着送他,送到三家巷计生委门边(他家),就被他家人搀扶回去了。他这样的牛饮真是太吓人了,可这也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与喝酒。

  半年后,听朋友们说,他已去了极乐世界。真是可惜了一个浑身充满文化细胞的文化人,为此,我心里一直感到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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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喜欢喝“蓑衣酒”之人,那就是我师父的大儿子;我知道他喝酒很是“绵得”,但不晓得他为了一杯酒,竟可以不计时间地一直喝下去,我们四川人管这种喝法,叫做喝“蓑衣”酒。

  当年我和老婆分居两地,老婆休假时就会过来看望我。我在单身宿舍是没法住了,就在磷肥厂食堂的围墙外面,租了间农民的草房子住。那次老婆带着儿子来休假,我们就去团结菜市场,买了三斤排骨回来烧洋芋,回家的路上,在成钢大桥边碰见了大师兄,我顺口说:“老大,走喝酒去!”

  胡老大的酒瘾,是已经到了听不得那个说“酒”的时期了。一听说有酒喝,他马上就丢下了其他事,和我们去了农家院子;在农家院子的茅檐下,我用砖头砌了个蜂窝煤炉子煮饭,这时老婆就把蜂窝煤炉子的火捅开,然后将排骨清洗干净,放进锅里加油煸炒煮熟,然后再加土豆闷煮起来……

  在院坝里三七藤架下的阴凉处,我放一个用作吃饭的铁架方凳子,摆上一盘油炸花生米,把一塑料壶5斤的“跟斗酒”放在旁边,我们就坐在小凳子上慢慢地喝酒。都晓得喝酒的人有一句话叫做:“有酒不怪菜。”这胡老大夹起一粒花生米,轻轻丢进口中,然后端起酒杯有滋有味“吱……”地一声,就抿了一口。

  蜂窝煤炉子上炖的红烧排骨渐渐弥漫出了香味。老婆很快就将土豆排骨端上桌来了,土豆烧排骨,味道特好,我们一边吃菜,一边慢慢地喝酒,我陪着他只能少少地抿酒,他也一小杯又一小杯慢慢地喝,我清楚地记得,我们从上午十点开始喝酒;这一喝不打紧,一盆排骨放在炉子上反复去烧热,这酒也就一直慢慢地喝到了晩上十二点。

  胡老大因为要上班了,才停止了喝酒。然后向我们告别,慢摇慢摇地推着自行车去上班了。我们这场蓑衣酒,一喝就是十几个小时,犹如一场长途的马拉松比赛,我一看酒壶,估计他一个人差不多喝了有二、三斤酒。

  后来,听师父家人说,这大师兄是每天都离不得酒,一张脸早喝成了猪肝色,但也没人管得了他。再后来,他就直接喝成了肝腹水,不得不经常去厂医院抽肝腹积水;都到了这种地步,别以为他就不喝酒了,他却根本不怕,并说:“喝死当睡着。”他在医院抽完积水,一出医院就从口袋里掏出酒瓶子来喝上一口。

  胡老大在住医院的最后期间,还是闹着要去上班的,他说依然还爱着他的家。在最后一次抽完积水要去上班时,他对医生说:“没办法,女儿读书很需要用钱啊。”再后来,他已经病重到不能上班的地步了,40多岁就告别了美丽的人生。

  喝茶的“牛饮”,是真好。但喝酒,不管牛饮还是蓑衣酒,还是放弃的好,因为,我感到生命才是最美好的。

  2022.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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