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海巨鹿路景华新村22号门前走来一位七旬女性,面对22号的门洞,她的双腿就像被钉住了似的,久久不愿挪步,而一双眼睛专注地从一楼望向二楼,又细细地打量着三楼。
过往的居民好奇而又警惕地打量着她:这人是干什么的?旧房子有什么好看的?恰在这时,22号门内有位老人出来取报纸,突然一声惊呼:“尚之,你怎么来了?快进屋,快进屋,你搬走有些年头了吧?”
尚之是谁?她和22号又有什么渊源?
风雨同舟一家人
这位被唤作尚之的女性叫沙尚之,是革命前辈沙文汉和陈修良的女儿,和1939年落成的景华新村同龄。她生活、成长在这里,见证了22号当年先后是中共江苏省委和上海局的秘密工作机关,又是上海地下党策划重大革命事件的指挥中心及庇护所。
20世纪30年代,上海的地下组织接连遭到破坏,地下党组织成员被杀的杀、捕的捕、流亡的流亡,即便是坚持在上海的也到了相见不相识的地步。在如此艰难的形势下,经过长征的党中央先后派出潘汉年、冯雪峰、刘晓到上海来摸清残存的地下党员情况。在秘密而又谨慎的个别审核中,他们终于找到了沙文汉、陈修良夫妇,这是当时仅剩下不到百名幸存党员中的两位。
1937年11月,刘晓代表党中央在上海正式恢复组织,成立了中共江苏省委。刘晓为书记、沙文汉任宣传部长、王尧山为组织部长、张爱萍主管军委、陈修良担任妇委书记。可是,选择什么地方作为江苏省委最安全的秘密机关呢?
无论是租房还是买房,钱都是第一位的,但党的经费极为拮据,钱从哪里来呢?那天深夜,陈修良推醒了丈夫说:“钱有出处了!”
睡眼惺忪的沙文汉一看妻子兴奋的神情,就知道她说的不是梦话,赶紧问:“快说说,哪里能弄到钱啊?”
“我去问阿姆(宁波话:母亲)要。”
“阿姆?”自从沙文汉见过陈修良的母亲袁玉英后,就对这位老人充满了敬意。在他眼里,袁玉英是个性格坚强且有主见的女人。1907年,她生下了陈修良孪生姐妹,就在一双女儿2岁时,年仅23岁的丈夫病逝了。在封建大家庭里,族人为抢占财产欺凌孤儿寡母,袁玉英一怒之下毅然带着女儿们冲出了樊笼。她自幼识字,深知女孩们有了知识才会有自信,所以宁可自己节俭,但对女儿们的教育决不含糊。她不惜重金请老师到家来教两个女儿的国文和英文。母亲的苦心得到了回报,1921年,小女儿陈修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宁波女子师范学校,大女儿也考取了启明女校。
可这时的沙文汉却在犹豫,对妻子道:“我知道她老人家刚巧继承了你外公的遗产,但这是她压箱底的活命钱啊。怎么能拿呢?”
陈修良说:“你还不了解我母亲吗?只要对她说用在革命同志的身上,哪怕去借她也一定要帮忙的。”
陈修良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她们姐妹出生的那年那月正是女英雄秋瑾殉难的同年同月,袁玉英折服于秋瑾的大无畏革命气概,时常为女儿们诵读“秋风秋雨愁煞人”等诗句。陈修良原本想成为书法家,彼时正是中国社会风云突变的时代,北伐战争、“五卅”运动的浪潮震撼着陈修良的心灵,陈修良选择了“投笔从戎”。她的决心得到了母亲的支持。她们住在宁波丝巷弄的家成了开会和秘密印刷文件的地方,母亲心甘情愿做起了女儿的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