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鸥生平第一次体验山间的路有多崎岖,一条窄窄的泥路两边是经霜的一蓬枯草,在这个早冬的气候,依旧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刮得车窗“咯噔”作响。任你再好的驾驶技术也无法施展,车子就像一叶小舟颠簸在大海上,在狭长的山路上,一路卷起滚滚尘烟。
好不容易驶过山路,又穿过林间小路,才看到一个弥漫烟火味儿的小村庄,那就是磨盘子村了。
红霞撇下沈小鸥去了学校里上课,她说平时她是住在学校里的,每周才回家一次。临走的时候,还把那五百块钱还给了沈小鸥,说是妈妈特意嘱咐她的。沈小鸥推迟不过,只得收下。末了,红霞还热情地说,她就在村头的学校里,有事可以去找她。
望着红霞扯着孩子走远的背影,沈小鸥一时感慨,如果奶奶还在,如果父亲不出来做生意,她也许就和红霞一样,守着田园过最简单纯朴的日子。但那是不现实的,人往高处走,山村太小,关不住她的野性,她是自由的海鸟,她只属于蓝天和大海。
沈小鸥停止了胡思乱想,她没有忘记她千辛万苦找到这里为的是什么。掏出那张发黄的快件包裹的包装皮,那斑驳的字迹上印着她不熟悉的名字——孙素梅。沈小鸥要找到她,只有她找到了,唐奇就会回来了。
沈小鸥顾不得路途疲惫,徒步走到村头的一座木桥上,木桥的桥头竖立着两块简易的木板,上面刻着一排红色的字“磨盘子村”,字迹并不工整,反而有几分滑稽,像刚初学写字的小学生的笔迹,从那磨得光亮发黑的地方,又可见修建木桥的年代距离今日已经久远。
沈小鸥踩上木桥,觉得脚下轻飘,并不踏实。倒是木质结构年深日久,给人如悬半空之感。桥下并无流水,一条沟渠里衰草苍苍,怪石裸露在河床上,随着蜿蜒的黑色土层延伸至远方。
沟渠两岸是几排房屋,错落不齐,有的房顶上的烟囱里正冒出缕缕炊烟,想必入冬之后农家人的生活安闲了,没有鸡犬相闻的情景,只是一派安宁。
桥头下来一位身着枣红坎肩的女人,沈小鸥主动搭讪:“大姐,您去哪里?”
女人上下打量着沈小鸥,确认她不是村庄里熟识的人,眼神里飘过疑问:“你是?”
沈小鸥只得礼貌询问:“大姐,咱们村里有一位叫孙素梅的人吗?”
“孙……素梅,啊!你说的是二赖子媳妇吧,她家就在这条路走到头向北拐第二家那嘎达,看到没,就那红砖墙,门口有槐树那个,你麻溜儿去吧……”
女人拉着沈小鸥看,沈小鸥被女人那一口浓重的辽南方言唬住了,未曾想今天来着了,一打听就一个准儿。
沈小鸥正心里高兴,山里人这般热情好客,一路遇到的都是淳朴的乡亲。她走起路来腿脚轻快,不多时就来到了二赖子家门口。
那个叫“孙素梅”的女人正在院子里打场,双手筛着簸箕里的黄豆,地上金灿灿地铺了一层,旁边还堆着一垛成熟的豆秧。她头上包着碎花头巾,看上去不过五十几岁年纪,见了小鸥一脸茫然。
沈小鸥见了这个女人,再也不敢冒然称呼了。倒是这个女人放下簸箕,径直走到大门口,上下打量着沈小鸥,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我打听一下,您是叫孙素梅吗?”沈小鸥为了解除女人的疑惑,只得先开口问道。
“你认错人啦!”女人转回身子,便欲离去。
“您真的不是?!”
女人再次回头,见沈小鸥跟上来追问,眸光里露出了不耐烦。
沈小鸥只得退回去。这时,只听房门“吱扭”一声打开了,走出来一位穿着碎花袄的年轻媳妇,宽大的袍袖遮掩着凸起的腹部,显得极其吃力。一看她就是即将临盆的孕妇。
原来,她就是二赖子的媳妇,她叫孙素梅,却并非沈小鸥要找的孙素梅。
眼看着天色渐晚,沈小鸥四处打听,仍然没有一点线索,碰见的人不是摇头,就是一脸茫然,一副查无此人的模样。
沈小鸥颓然地走着,转了大半个村子,她是又累又饿,双腿僵硬得像灌了铅。沈小鸥只得找到红霞的学校,似乎只有红霞能帮她,至少能解决她的吃饭和住宿的问题。
红霞和她的父母一样,都是热心肠,对沈小鸥也并不防备,把她自己暂住的一间宿舍腾出一张床来,让沈小鸥住下。
所谓的学校就是老式的四合院,院子中间有一口废弃的老井,辘轳和井绳都还在,井底已经干涸,井台上堆着两块青石板,大概是怕孩子不小心摔下去。井台旁边有一棵参天古树,此时已是枯叶落尽,显出一派萧索。
红霞批改完了一摞作业,就去对面的水房打来了一壶热水,给孩子洗漱完毕,就躺在床上和沈小鸥聊了一会子。红霞问沈小鸥有否找到要找的亲戚,沈小鸥揉着酸痛的脚,脚趾上赫然磨出了豆粒大小的血泡。
红霞安慰沈小鸥说村庄不大,找个人其实也不难。沈小鸥一脸颓然,她有点儿想念大城市的家了。夜里,风吹着破旧的木板门,房顶上还有野猫的叫声,吓得沈小鸥的身子蜷成一团。偏偏这夜又停电,昏暗的夜里,窗上投进一缕黯淡的月光,老树的枝丫婆娑晃动,窗下的荒草飒飒作响。对面的屋子里映着一豆烛火,偶尔传来两声咳嗽,越发衬得夜色迷离。
第二天早上,但只见门口黄绿参差的枯草之上蒙了一层薄雪,一缕橘柚色的晨光从青灰的屋瓦上投射下来,映得苍苔上的冰晶就像撒了珍珠似的,愈发晶莹剔透。
沈小鸥正自出神,门口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有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她。
红霞让儿子小豪带他们先去东边的教室等她,那几个孩子跑得快,一溜烟就不见了。那个小女孩才转过身去,背着与她的身高不相称的书包,慢慢地隐匿在斑斓的晨曦中。沈小鸥想起了表姐的女儿琪琪,她们几乎一样年纪。
红霞见沈小鸥发呆,幽幽地说:“这几个孩子都是从附近散在的小村落来的,那几个村子只有几户人家,大部分孩子都是留守儿童。”
从前,沈小鸥只在电视上看到山区的孩子读书难,那时她还不信,如今算是亲眼见着了。
“这个学校就只有你一个老师吗?”沈小鸥问。
“还有一个,是这个村的老村长,也是这儿的校长。”红霞说道:“我这里熬了米粥,你一会吃一些,我先去上课了,一会儿老村长就来了……”
沈小鸥“哦”了一声,看着红霞娴熟地把粥盛在桶里面,锅里还热着馒头和几枚鸡蛋,还有自家腌制的咸菜丝。她说是给孩子们准备的午餐,所谓午餐也就是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就该吃饭了。
不知怎么,沈小鸥的眼里蓦然泛起泪光。她也在农村生活过,那些年爸爸妈妈忙于事业,把她丢在菱河村的奶奶身边,等到她考上大学了,奶奶却去世了。大学的时光,多亏有了唐奇的陪伴,抚平了她心上的创伤。然,五年前那个暑假,她还没毕业,唐奇回老家就再也没有回来,她等了五年,他始终音信全无。
孙素梅是唐奇母亲的名字,那是在一次唐奇收到老家寄来的包裹的时候,她悄悄留下的地址。多年以来,她一直想来到这个村子,她不是没有勇气面对人世变迁,即使唐奇失忆了,或者是遭遇了变故,她都能接受,只要能看他一眼。
“哎,姑娘,你咋站这凉风底下?”
沈小鸥正自出神,只听得窗下走来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穿着一身老式中山装,说着一口地道的俚语。
沈小鸥赶忙伸手擦去腮边的泪水,转头跟老者打招呼。一看就知道他就是红霞说的老校长。
这时候,孩子们也下课了。沈小鸥跟红霞帮忙给孩子们盛饭,剥鸡蛋。老校长笑呵呵地看着孩子们吃饭,询问红霞,沈小鸥是不是从镇上来村里实习的,红霞说沈小鸥是她的妹妹。
沈小鸥与红霞相视而笑,仿佛彼此之间早就有了默契。
晚上,沈小鸥对红霞说:“红霞姐,我打算留下来,和你一起给孩子们上课!”
红霞看了沈小鸥一眼,说道:“你我虽萍水相逢,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可咱这村里太苦了,你呆不了的。”
沈小鸥急了,拉着红霞的胳膊,说道:“姐,我也是大学毕业,教孩子们没问题的……”
红霞说:“我不是担心你的能力,我是……”
沈小鸥抢白道:“姐姐,你留下我吧,我不怕吃苦!”
红霞见小鸥说得诚恳,也不好推却,只得说道:“这里明年春天就要与乡里的学校合并,孩子们也要去沙驼乡里读书。其实我也是乡政府派到这儿支教……”红霞沉吟一下,又说,“你要是真想留下,明天我和老校长说一声,他准答应。”
沈小鸥点头。她是决定留在磨盘子村了,大概是因为执念吧,当然,没有人知道,她还为了寻找唐奇。
第一场雪降临了山村,远处的低矮的山坳显得愈发幽清,就像柳宗元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诗里写的那样,深廓而寂寥。
沈小鸥已经在磨盘子村里住了一个多月了,始终也没有得到有关唐奇的一点线索。
她打听了附近的村民,牧羊的老汉,留守的村妇,甚至是她教的孩子,可是没有人知道唐奇的名字,也没有人认识孙素梅。
孩子们几乎都知道了沈小鸥的秘密,因为她把唐奇的名字从心里搬到了嘴上,她打听这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是路过的人。她记得唐奇说过,他老家的后山上有一片梨树林,每到三、四月间,梨花遍野,香气弥漫。
雪花飘飘,转眼就过了冬至。学校里放了寒假,沈小鸥也与孩子们打成一片,她们形影不离,甚至不愿意离开学校了。
村里热闹起来,也有打工的人从外地返乡。孩子们有时候会来宿舍看沈小鸥,还给她带来城里的糖果。沈小鸥被孩子们纯净的心地打动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已经忘记了是来寻找唐奇的,仿佛她就是为了孩子们而来。奶奶曾说,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前世修了五百年才换来今世的相聚。她确信,和孩子们有缘。可唐奇离她越来越远了,或许终有一天,他会变得模糊,究竟是连他的样子也记不清了。
那年夏天,是他带她来到大海边,他用贝壳在沙滩上拼接成两颗心,还搭了一座城堡,他说那是沈小鸥的。那一夜,听着海边的浪花拍打礁石,海风在耳边吹拂,星子挂在天边,他陪她一直坐到天亮,醒来时,她的身上披着他的上衣。那是奶奶的祭日,她挚爱的亲人离她而去,老天赐给他一个唐奇。
然,天亮了,他就再也没有回来。沈小鸥知道他的家里过得窘迫,他靠假期打工省钱自己买了一把吉他,他说将来如果找不到工作,就去做个流浪歌手。
沈小鸥的父亲沈明鑫当时已是声名远播的商界名人,他怎会让独生女儿与穷山沟里的男孩相爱,他与李秋心百般阻挠这段恋情。唐奇消失了,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沈小鸥把自己的故事讲给红霞听,这么久的相处,她们两个早已是无话不说的密友。沈小鸥从心里敬佩红霞,她出自山村又回报村里,她的心灵纯净得如同一汪溪水。
眼看就要过年了,红霞提醒沈小鸥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沈小鸥跟表姐通过电话,山里信号不好,她只听表姐提起在法庭上,秦晖举报了王美莉涉嫌诈骗以及合同作假等,并对她提起诉讼。秦晖自己也因为法人的身份被司法机关取保候审,幸好他保留了初始的合同原件,王美莉才被她夫妻合力推上审判庭。陈佳媛的官司赢了,她收回了对秦晖的离婚起诉。陈佳媛说,她还是没有真正原谅秦晖。
沈小鸥问了林俏的事,陈佳媛从徐子慧那听说,徐子斌把私自提取的三十万元和房产证归还给林俏了,林俏坚持要和徐子斌离婚,徐子斌只好在离婚书上签了字。
沈小鸥还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因为文莱沉香手串的事情,刘芸打翻了醋坛子,一气之下离开了沈明鑫。李秋心的演艺事业越来越好,有望与沈明鑫复合。
沈小鸥自从来到磨盘子村就更换了手机,这还是第一次与陈佳媛通电话,她只说她出去旅游了。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穿着和山里姑娘一样的衣服,住简陋的屋子,她卖掉了父亲赠给她的甲壳虫轿车,把身上仅有的钱也捐给了磨盘子村的孩子们,她早已忘记了自己是个富家女。
过了元宵节,一股春天的气息由南至北袭来,腊梅谢了,泥土化开了,燕子飞回来了。村头的小河水哗哗地流着,几只白鸭在水中嬉戏。木桥上走来几位扎着头巾的妇女,不知聊着什么,传来一阵笑声。
沈小鸥坐在窗下,看着窗边一撮青草在砖缝里钻出来,有个孩子风一般跑来,拉着小鸥的手,大声喊着:“沈老师,山后的梨花开了,真是‘千树万树梨花开’……”
“沈老师,你去看嘛,你说梨花开了,你就能找到唐奇了!”
沈小鸥被那个孩子拉着,她柔软的小手被沈小鸥牵着,她们像两只小燕子,一路朝后山飞奔去。
果然,山上的梨花一树树洁白如雪,开得无比喧腾。凑近了细嗅,一股淡淡的甜香沁入心脾,醉人心扉。沈小鸥折了一支梨花,摘下花瓣,插在女孩的辫子上,女孩笑眯眯地,嘴边露出浅浅的梨涡。
沙驼乡的新学校即将开工扩建,村里的泥土路也要修整了。沈小鸥对表姐陈佳媛不再隐瞒了,便从陈佳媛那借钱,又捐了一些给老校长。老校长没有想到,遇到了这么善良的姑娘,说了很多感激的话。红霞就要回到乡里上班了,临走之前,她的父母还带给沈小鸥很多当地的特产,山蘑菇,山野菜,红薯干之类的食物。沈小鸥很感激两位老人,托表姐给她们捎了滋补品带来。
沈小鸥正对着满山的梨花发呆,只听那女孩指着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晃动的人影,喊道:“有人来了!”
沈小鸥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梨花林中,人影越来越近,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瘦瘦高高的年轻男子,他的身后跟着两个打扮鲜亮的城里女人,终于他们站在了沈小鸥面前。
沈小鸥先喊出了“高阳”的名字,却被后面的女人一把揽在怀里。是李秋心来寻找女儿了,几个月不见,她的宝贝女儿已经成了村姑模样。
“小鸥呀,小鸥呀,你怎么跑这地方来了,都不和我们说啊?”李秋心独自哭得捶胸顿足,“你知道,我们费了多大力气才找到你呀!”
一旁站着的林俏根本插不上话,也只顾拉着李秋心劝说。
“阿姨,您就不要责备小鸥了,找到了就好!”高阳宽慰李秋心,眼睛却看着沈小鸥。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沈小鸥问道。
高阳回答:“还是秋阿姨了解你,去找你表姐询问,才知道你在这……”
“那你呢,你怎么也来了?”沈小鸥知道妈妈一向不喜欢高阳,怎么他们倒一路了。
“哎,怎么说呢?”高阳腼腆一笑,继续说道:“秋阿姨听说你的下落,非要来找你,可她一个人又怕迷路,就带了林俏一起,林俏又推荐了我当他们两个的私人保镖……”
沈小鸥禁不住“噗嗤”笑了,听起来曲折得很呀。高阳被沈小鸥笑得愈发红了脸,仿佛窥破了心事似的,垂下了头。
“其实,我来也为了一件公事。”
“什么公事?”
“五年前,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因为牵涉太多,当年是跨市审理的,人犯因误伤罪伏法了,可还涉及一些问题。”
“哦!”
沈小鸥点点头。见李秋心和林俏早已钻到梨花林里赏花了,她也跟着她们向山里走。
“小鸥,你怎么跑这来了?”高阳跟在小鸥后面,忍不住问道。
“为了找一个人。”沈小鸥面露凄迷。
“找到了吗?”高阳急忙追问。
“没有。”结果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沈小鸥望着洁白无瑕的梨花,眼里映着澄澈的光。
“我终于等到了,梨花开了。唐奇,此生,我来过你的村庄。”沈小鸥对着一瓣梨花幽幽叹道。
“唐奇是你要找的人吗?”高阳神色愕然。
“是。”沈小鸥心下释然,也便不再隐瞒。
高阳万没想到,他办理的案子里的犯人也叫唐奇,该不会这么巧合吧!
事实是,的确如此。五年前,唐奇回到老家磨盘子村,正赶山洪爆发,老村长通知村民,连夜搬迁。在这个几十户人家的村庄,如果不快速迁移,很难生存下去。可是,唐奇的父亲那夜喝醉了,倒下便睡去。唐奇的母亲怎么拍打,唐父也不肯醒来,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两个孩子撤离,就在这时,风雨大作,洪水漫过了门槛。唐父从睡梦中惊醒,一见妻子不在,便趟着没脚踝的洪水来到他们临时躲避的山上。暴戾的唐父见她母子无恙,却只丢下他,便操起木棒砸向妻子。他恨极了妻子,因她并非是原配,她当年带了唐奇再嫁,又生了女儿,却对前夫的孩子好过他们的女儿。
唐奇当时已是成年,他怎么能看着母亲被打。他抢夺继父手中的棍棒,谁知更加激怒了继父,木棒雨点一般砸向母亲孙素梅的身上。唐奇的妹妹吓得不敢动弹,唐奇只得护着母亲,用力推了继父一把,继父的棍棒砸在了石桌上的瓷碗上,刚好继父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头碰到了瓷碗的碎片上。
那破碎的瓷片刚好扎到了继父的太阳穴上,继父倒在了血泊里。孙素梅傻眼了,她想替儿子承担责任,可是,继父的哥哥和姐姐们不肯原谅唐奇。唐奇去自首了,经过办案的警官调查审理,唐奇因误伤杀人被处以七年徒刑。
高阳不知道该不该把事件的真相告诉沈小鸥,如果她知道她喜欢的男孩是个杀人犯,她将如何自处。就算唐奇为了保护母亲误伤继父,可是法律讲究公平和正义,无论如何,他们此生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高阳望着沈小鸥穿梭在梨花林中的身影,心底蓦的漫上一缕担忧。
林俏拉着沈小鸥的手,两个女孩子咯咯笑着,久不见面,时间已让她们冰释前嫌。
“小鸥,你来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不带上我呢?”林俏望着远处黛青的山坡,几只羊儿悠然地啃食着。远远望去,青青草儿地毯一样铺展开,直通向天边。美好的风景可以疗愈忧愁和寂寞,怪不得那些古代诗人们都喜欢归隐山林。
“你是天生公主命,哪能在这里住下。”沈小鸥毫不讳言,依旧坦荡而直率,“我该恭喜你重获自由吗?”
林俏也不介意沈小鸥说了什么,眼睛看向山坡上披着红丝巾摆拍的李秋心,她戴着一顶驼红色的帽子,丝巾在她的袖间飘逸如风。
高阳举着手机,拍照的技术驾轻就熟,“阿姨,你再往左边站些……”
沈小鸥不禁说道:“她们如今是混熟了!”
林俏接道:“阿姨这一关过了!这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沈小鸥瞪着林俏,脸颊上早已飞上两朵红云,衬得她手上的一束梨花愈发娇媚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