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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时间:2024-09-26    来源:馨文居    作者:玉笛书剑  阅读:

  蒋竦又一次和丈夫辛䲠隔窗相望,这样的场景,他们自己也记不清重复了多少次。

  “二梅(蒋竦的乳名),你的头上又添白头发了。”辛䲠对来探视的妻子有点愧疚的心情说道。

  “你还不一样,这些年已经是地方包围中央了。”蒋竦笑而回应。“我都近50了,有几根白发不是很正常嘛。”

  “是啊!这么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你也不用急,很快就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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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竦没有丈夫相伴左右的日子已经四千多天了,这么些年来,和丈夫辛䲠相见的日子都是需要申请和等候通知的。每次半个小时的探视,是蒋竦和儿子的节日,说一些轻松的玩笑话,慰藉各自的期盼之漫长岁月。人家的团圆都是在传统节日里,一家人在一起欢欢喜喜享受亲情温馨。而他们的相聚都是在特定的环境,见面之间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长话短说。一时的冲动换来了两个家庭的不幸,一切后悔和弥补都是徒劳而遗憾的。辛䲠因过失杀人且情节恶劣被判无期徒刑,监狱中表现获得了几次减刑,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现行的有关法律条文规定,无期徒刑减刑尚需接受劳动改造10年以上,辛䲠已在劳改农场走完这人生不堪回首的十多年时光,很快要重新走进已然陌生的社会。

  蒋竦将七岁就没有父亲呵护的儿子辛赟拉扯,现在没有到二十岁的辛赟求学无果,歧路上转了一圈,没有去处只得在舅舅的工地上做一名机械操作工,总算让这些年一个人独撑一片天的蒋竦有了些许宽慰,不再担心辛赟和社会上那些放荡不羁的同龄人游手好闲走上一条不归路,重蹈覆辙。

  (一)·蒋竦和辛䲠两家同住在人口不多的小镇上,两家相邻,两人是青梅竹马,打下便在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辍学;幼小的心灵不知知识的重要性,在崇尚知识的年代,没有知识注定人生的旅途上走的一定不是光明大道。没有花前月下,没有山盟海誓,两人有父母之命,又相知相熟,二十岁出点头,没有什么所谓的浪漫爱情,在两家父母的操办下,结婚,接下来有了儿子辛赟,日复一日,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

  蒋竦和辛䲠皆没有什么学问,身无技长,虽然在小镇上,即使是农村户口,也没有多少田地可耕;两人又不想随大流出外打工,受不了那份在他乡的居无定所生活没有规律的苦,成天到晚混迹于小镇上大大小小的赌场,放点高利贷,挣点钱财养子挥霍,他们的笑声换来的别人的哭声和骂声。

  辛䲠,中等身材,白白胖胖,五官端正,亮顶,脑后的头发始终搭在肩上,人在哪,大嗓门在哪,说话,办事一般都是三下五除二,火急火燎的性格,容易冲动。而蒋竦同样具有女汉子的特质,丰满皮黑,脸方眼圆,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这夫妇俩真乃相得益彰。

  赌博本是社会一大毒瘤,人人都知其危害,有多少人在赌中走向不归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可偏偏人们都认识到这一点,却依然乐此不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国家对赌也是严打厉管的,可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它有顽强的生命力,扎根深深的土壤。中国几千年的陋习不是抓赌所能禁止的,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才能改变。

  蒋竦和辛䲠这对夫妻在赌场里厮混,结交都是些闲杂人员,社会上好吃懒做的居多。和辛䲠沆瀣一气比较投缘的有一对同样是无固定职业也不愿务农打工绰号叫“大熊”和“二熊”的兄弟俩;“大熊”和辛䲠同龄人,“二熊”差了两岁,这兄弟俩一般特征,五大三粗,体重都是过百公斤,1米85的个子,一脸横肉,看上去便让人避让三分。平时,辛䲠夫妇和这兄弟俩联手成帮,在赌场里同进同出呼风唤雨,占尽天时。“大熊”内敛,人们从其脸上看不出其内心的真实想法,常常脸上挂着笑;而“二熊”则截然相反,嗓门特大,整日里咋咋呼呼,从不低声说话。辛䲠倒是和“二熊”的性格几分相似,都是藏不住事的人。

  东阳镇不大,说是镇,镇上的居民都是农村户籍;职业赌钱的人不多,倒是像辛䲠之流放高利贷(爪子)的人很多。一般职业赌钱都是赶场,他们一般不借爪子。而偶尔玩玩的打工的、务农的、手痒的,上了赌桌,输红眼了想捞回来的根本无需考虑,直接向辛䲠他们伸手了。

  乡村的赌场没有固定场所,常常是打一枪换个地方,打的是游击战;在离东阳镇中心几公里的乡间,今天这个村,明天那个村,一旦在某村开赌,在通往该村的大路,小径都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为了安全,赌场通常雇了众多社会上的无所事事之人,设立流动的和固定岗哨,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公安或得到举报的防暴大队来抓赌,立刻通知赌场疏散撤离。这样猫抓老鼠的游戏上演几乎是家常便饭,双方都习惯了。几间宽敞的房内,十多人围成一团,一米见方的八仙桌,发牌的庄家和三个抓牌的各坐一方,身后的既是看牌的也是参与者,以自己判断力和经验押宝一方。参赌的既有四乡八邻的男男女女,也有惯赌;当然,放爪者是忙前忙后的组织者,因为赌起来,他们才有收入,那些赌客可是他们衣食父母。

  辛䲠夫妇和熊家兄弟是东阳镇方圆数公里大大小小赌场的参与者和组织者之一,有了他们的“热心”,东阳镇的赌业才“红红火火”。

  这天又是拢赌的日子,辛䲠等人四处召集,十多人围坐到一起,庄家、押宝、看客,一场酣战开始。赌徒们真在兴头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警察来了!”,这些人立刻炸开了锅四散奔逃,桌子上赌资、牌九也顾不得收拾,每个人都恨不得多长两条腿。很久,一个警察的影子也没有,大家互相指责,才知源头是一位看客,在后面押了几把,赢了些钱,想脱身,又碍于场上规矩,脑子一灵,吼出这么一嗓子,让参赌的一干人虚惊一场。

  辛䲠和几个放爪子的,看场子的人员重新回到屋内,收拾残局。几个人在清点赌桌上没有来得及拿走的赌资时,发觉和报款人提供的数目不符,把桌面上几个没有拿走钱人的数目垒加,相差了许多。其中不是有人说谎就是被人匆忙之中以为乱中无人顾及拿走了。为了搞清事由,辛䲠指使“二熊”去把今天在场的人找来,因为“二熊”年岁小了些,这些跑腿递话的活都是他包了。不一会,“二熊”把几个住在附近今天几个参与者找到一起。

  辛䲠说:“你们谁无意中从桌子上拿钱了。”捉贼要赃捉奸要双,没有看到,当然不能说偷字了。

  在场的人几乎都连连摇手,矢口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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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无人站出来认账辛䲠有点恼:“现在交出来,我们只当你是无意的,可以放你一马既往不咎,如若查出来,话可就不好说了。”还是没有人愿意认账。

  局面就这样僵住了。

  少钱的人是辛䲠从外地邀请来的,名叫朱来运,现在这种情况,人家朱来运不干了。当场翻脸:“辛老弟,如若少了千二百八的,我眉头都不会皱的,可是今天我可是一沓子钱放在那没有了,你可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朱老大,您尽管放心,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将您丢失的补偿与你。”辛䲠拍着胸口保证道。

  “好吧!不啰嗦了,今天就这样,辛老弟,相信你,我走了,三天后,我来拿钱。”朱来运丢下这句话,带着两个同来的彪形大汉扬长而去。

  眼看三天的期限将到,而究竟是谁拿走了钱,没有任何线索。辛䲠坐不住了,把“大熊”、“二熊”,另外几个赌场常客找到镇上的“味美美”小酒楼里,商量如何将这笔丢失的钱给朱来运补上。你一言,我一语,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看看都是和稀泥的,辛䲠说出了自己的办法:“人家的钱是在我们这里丢失的,想赖是赖不掉的;既然钱现在没有下落,马上人家要来拿钱了,这笔钱,总不能让我一人个还吧!在座的那天都在场,我想祝来运那天丢的钱,我们大家均分了,都拿点,怎么样?”

  话音刚落,别人还没有发表意见,“二熊”就不乐意了,平日里只能进账不能出账,现在要拿钱,当然不干了,只见他眉毛一扬,调门高八度:“凭什么我们拿钱,钱有不是我们拿的!这样不公平。”

  “那你说,怎样才算公平。”辛䲠接过话茬。

  “那我不管,谁叫赌场一直都是你负责呐,要还也是你一个人还。”“二熊”讪笑回应。

  这下可惹恼了辛䲠:“‘二熊’你混蛋,为什么每次分账的时候,你不说你不要啊!现在就装孬种啊!”

  “二熊”被骂混蛋加孬种,立马从坐着的凳子站起来,眼一瞪,做出要伸手的架势。天天在一起厮混,辛䲠知道“二熊”有把傻力气,且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动辄就是拳头相向。看看眼前这阵势,“二熊”有了动手的苗头,加之还有其哥哥“大熊”在侧,赌场里一语不合打起来是常有的事,今天万一发生肢体冲突,哥哥岂有不帮弟弟之理,兄弟联手,自己肯定吃亏,自己要来个惹不起躲得起。随手从桌上拿起茶杯用力砸向“二熊”,“二熊”尚没有反应过来,躲闪之际,辛䲠迅疾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酒楼的后堂,小酒楼的后堂和正厅相隔不远;被一茶杯激起更大怒火的“二熊”随后撵过去,在后堂狭小的空间里,本来是想找出门,哪知门是锁着的。辛䲠知道今天是无从躲闪,从后堂的案板上摸起一把剔骨刀,照着正一脚踢向自己的“二熊”的腿部就是一刀。“二熊”扑捅倒地,紧跟在后的“大熊”手握一根农家干活抬东西的两米长左右的树棍,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受伤了,挥舞着朝辛䲠身上招呼。辛䲠被堵在后堂,“二熊”已经受伤失去战斗力,“大熊”看着吃了亏的弟弟对辛䲠没有丝毫相让之意,手中的树棍由于空间的限制,也是无法对辛䲠构成威胁,反而是辛䲠手握利刃显得较为灵活。“大熊”堵住去路恶狠狠的:“狗日的,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急于要出去的辛䲠知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不下狠手是绝对无法脱身的,也不答言对着怒相而立“大熊”的肢体是盲目的一顿乱砍。本来就一点笨拙加上无法施展,无从躲避,身上多处中刀,血从每一个被刀砍开的口子望外流。

  辛䲠是杀开一条血路,终于摆脱了熊氏兄弟俩。

  “味美美”酒楼老板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熊氏弟兄俩,心想怎么这么倒霉,赶忙用手机拨打了110和120。几分钟的时间,辖区东阳镇派出所的民警,救护车先后赶到。救护医生做了一些急救措施将兄弟二人抬入救护车送到医院继续深入治疗。民警将酒店老板带到派出所做笔录,了解前因后果。

  当天晚些时候,医院里传出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只挨一刀的“二熊”已无大碍,伤情稳定;而“大熊”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身上有十三处刀伤,由于失血过多,造成多器官衰竭,到医院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一命归西了。

  出了人命,公安立刻部署捉拿凶手辛䲠归案。得到消息的辛䲠早已是携妻子蒋竦一同逃之夭夭,亡命天涯。以来是怕“大熊”家人的报复,二来是恐惧法律的严厉惩罚。公安部门当然展开行动,除了做辛䲠在东阳镇几个亲属的思想工作,让他们劝辛䲠投案自首,可减轻罪责;同时也在网上通缉。

  迫于思想压力过大,和年岁已高父母的苦苦哀求。在外东躲西藏月余的辛䲠和蒋竦从数公里外的亲戚家回到东阳镇,到县公安局自首。

  接下来,按程序走了,辛䲠先被刑事拘留,检察院起诉,法院判决;最终辛䲠被判了无期徒刑,送到了省内的一家劳改农场接受服刑改造。

  (二)·蒋竦为丈夫的锒铛入狱懊恼不已,为什么当时在现场的自己阻拦丈夫的暴行呢?想想自己也是十分的有过错。平日里,自己不是扮演者丈夫杀猪我端盆的角色吗?和丈夫一样不找个正当的营生,偏偏干这令人所不齿的放爪子的缺德事。现在丈夫因一时冲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自己要面临着拉扯7岁儿子辛赟的辛劳,不由得暗自落泪。

  自打结婚以来,总是形影不离,突然没有丈夫的陪伴,蒋竦一下子很难适应。丈夫已然在劳改农场里服刑,接下来抚养教育的辛赟重任几乎落在自己一人肩上;蒋竦是迷茫加无奈。既然不该发生的已然发生,不得不面对。

  厮混于赌场,蒋竦的心早已深深扎根于赌场,一天不在赌场里踏足,就像丢了魂似的;没有赌场的收入给养生活来源,亦是无法生存。

  度过开始的不适应和难熬时期,蒋竦渐渐恢复了往昔的开朗,日子还要过下去,除了侍候辛赟的饮食起居上学;蒋竦大部分时间泡在赌场里。和那些臭味相投的又聚拢到一起,蒋竦本是不耍心计的女人,大家乐意和她相处。丈夫积累的人脉关系,输赢大的赌场女本就稀少,蒋竦当仁不让成了东阳镇方圆二十里的赌场里的大姐大。

  本来赌场里的大大小小丈夫是主导,现在辛䲠身陷囹圄,给了蒋竦施展的机会了,情形所逼,无须听命与丈夫,又不想听命于人,蒋竦在赌场里俨然成了策划者和组织者、参与者,如一部电视剧里集编导演于一身的当红明星。既然是大姐大,肯定就有小弟、小妹拥戴。

  有了帮手,挣到了收入,蒋竦重新回到了大手大脚花钱的旧时光,重新结识了一批狐朋狗友,赌场、酒店,逍遥快活,唯一的遗憾,什么事都要自己拿主见,好坏都是自己担着。倒是有个人时常替蒋竦打点一些杂事,让蒋竦少了些烦忧。此人名叫董卓方,比蒋竦小了有七、八岁,老婆因不堪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于前几年离家出走,一直是在外打工,据说是在沿海某个城市打工时和别人好上另筑爱巢了。董卓方也懒得去寻找,乐得天天逍遥自在。

  董卓方,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长脸、眉浓眼大,皮肤白净,发型天天是整得一丝不乱,一身衣服非名牌不穿,身无一技之长。天天望赌场里跑,有钱时吆五喝六的参赌,无钱时看看谁赢了,伸手要打赏钱,就这样一天饱,一天饿,对付着过日子。

  蒋竦在赌场里除了放爪子,时常也是上阵参赌。有着男人性格的元素和环境的磨练,蒋竦每次都是坐在庄家的位置,董卓方每次都是充当“看堆”的角色。何谓“看堆”?所谓的“看堆”是赌场里的术语,四方赌钱,一方是庄家,三方押牌;庄家要整理牌和发牌,打理钱款容易分心,身后就有人替其分担。“看堆”的就是庄家赢了,替庄家收三方和在场下注人的赌资,庄家输,替专家兑现。

  有了董卓方的配合、帮忙,蒋竦得心应手多了。

  同时,董卓方有了另一项差事;碰到一些还爪子钱懈怠和耍赖的,协同蒋竦软硬兼施,死缠烂打,达到目的。

  蒋竦和董卓方共同出没于赌场,共同的嗜好,共同的帮手,共同出没于东阳镇的酒楼、KTV,风言风语也传开了。一个是丈夫服刑,一个是老婆无踪,但共同处,二人法律上都有合法的伴偶,都有各自的家庭。不明就里的,喜欢搬弄是非的,不大的小镇,八卦的人很多。很快,蒋竦的红杏出墙的许多难听的话语传到了辛䲠和蒋竦的父母耳朵里。

  蒋竦和辛䲠两家都在东阳镇,居住相隔不过几家;面对着蒋竦在外不检点的消息,亲家们聚到一起,商量着要去共同规劝蒋竦要顾及名声。

  四个长辈把蒋竦叫到蒋竦的娘家,蒋竦的父亲也是个急性子,见面便开门见山:

  “二梅伢啊!你怎么这么不怕丑啊!你听听外面都在说你什么!”

  镇子这么小,蒋竦不会不知道关于她的一些捕风捉影的故事,没有等父亲说完,便抢过话语:

  “爸爸!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和小董根本就没有什么,都是些吃饱无事干的人在哪嚼舌根,您无非就是教训我要守妇道,我又不是随便的人。”

  “无风不起浪,伢呐,你就不能注意影响啊!”蒋竦父亲摇摇头,叹息一声。

  “我知道,我知道,我有不是三岁小孩,是非好坏还是能分清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您们几老就不要操我心了,您们都照顾好自己身体。”

  “你这伢,怎不知好歹呀!我们几个老人听到外面那些难听的,能无动于衷吗?你也是的,小赟爸还在里面,你不能安生点,找个正经事做,带好我的外孙,你又不呆不痴,那个男的不是天天和你在一起,人家能随便乱讲吗?我都看到好几回,你和那个什么董的有说有笑的在大街上。”蒋竦的母亲也接着来了几句。

  “好嘞!好嘞!我听您们几老的,以后注意。”蒋竦应付着回应。

  几位老人又说了一些规劝的话语,蒋竦知道反驳是徒劳无益的,诺诺称是,只想早点打发几位老人不要在啰嗦起来没个完。

  蒋竦该干嘛还干嘛,老人的话只是耳旁风,一切还是照旧。有些路走进去就无法回头,尤其是沾染上一些社会毒瘤类的东西,赌和它的附属放爪子就是包含其中。

  又是一年春节,几年没有回家的董卓方的老婆突然回家来了。她可不是回来重新过日子的,而是要和董卓方办离婚手续的。不可逆转,既然人家去意已决,这次董卓方居然没有刁难,很爽快的和那个被自己伤害很深的女人办了离婚手续,因为他自己心里也装进去另外一个女人。婚礼上的种种誓言犹言在耳,两个人已经走在相反的方向上。

  时光流转,生活继续。

  蒋竦和董卓方只有在在赌场里才觉得他们是快乐的。在赌场里,他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秉性也越来越投机,赢的钱也是越来越多,出双入对越来越频繁,以至于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也越来越浓烈了。

  总觉得自己没有做出格的事,也不在乎一些异样的眼神和背后的指指点点。蒋竦从没有把和她在一起“战斗”的“战友”董卓方放在眼里,更不要说放在心里,尽管外表看上去是个帅男人;但蒋竦打心里还是有点鄙夷这个男人,因为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连女人都养活不起。

  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一个无意,一个有心。在和蒋竦的一段相处下来,董卓方逐渐赏识起这个女人来。蒋竦,开朗、大方、率直、利落,是个十足的女汉子。董卓方起初还有点敬畏之心,慢慢的,蒋竦的举手投足,在董卓方看来都是那么富有女中豪杰的韵味。不知何时,董卓方突然觉得,一天没有见到蒋竦或没有在一起,生活里好像少什么,一人发呆。

  难道我是喜欢上这个女人了吗?董卓方常常问自己。这个女人比自己可是大了好几岁,还有一个儿子,长的和自己的原老婆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性格也不及原老婆温婉贤淑,我怎么会看上她呢?可是,情感的事,真是奇妙,偏偏不可能是偏偏发生了。

  饱受煎熬和激烈思想斗争的董卓方暗下决心,选择时机向蒋竦示爱。

  董卓方,别的优点没有,甜言蜜语还是有一套的,嘴上就像涂了层蜜,善于哄人开心。既然决心已下,便要付诸行动。

  一次赌后,照例是赢钱的请客。在东阳镇的“福来”酒楼,推杯换盏,酒足饭饱,已经习惯送蒋竦回家的董卓方鼓足勇气:“二梅,你觉不觉得有个男人在默默的注视你啊?”本来董卓方人前人后对蒋竦都是二姐长、二姐短,今天突然改口直呼乳名。有点醉意的蒋竦有点温怒,回了句:“你没大没小的,姐都不喊了,小心我打你哦!我都人老珠黄,谁注视我啊!”接着又说:“天天不就你注视我嘛!”其实后面这句是玩笑话。董卓方听在耳中,心中一喜,觉得有门;接过话茬:“是啊!我是天天注视你啊!你不觉得我注视你有那么一层意思吗?”

  “什么意思?”平日大咧咧的蒋竦哪知道董卓方居然有那么一层想法。

  董卓方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二梅,我喜欢上你了,你不知道吗?”

  “去、去、去,别拿姐穷开心了!”蒋竦被董卓方这么一句弄蒙了。

  “真的,二梅!我觉得我们俩在一起挺合适的。”

  “合适个屁!你在说酒话吧!再胡说,我可是要反脸了。”

  “我没有胡说,我早就喜欢你了,我们在一起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现在,蒋竦才有点回过神来,眼前这个男人,如若身上没有那么些缺点,绝对是男人中鹤立鸡群的那种,只是自己心里从来就没有想过能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过日子。对于董卓方今晚的一番表白,蒋竦不假思索地拒绝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丈夫辛䲠虽然还在接受改造,但打下就在一起建立的情感不是说忘就能忘掉的,再说这么些年的坚持,证明自己至少在感情里不是随便的人。

  想想便对还在和并肩而行的董卓方说道:“你今天的这番话,就当醉话,以后就你不要在说这些没有任何可能的话了。”

  董卓方有点失落加失望,本来以为只是十拿九稳的事,没有想到被一口拒绝。既然人家没有这层意思,自己也不能厚着脸皮。一脸苦笑:“呵呵!蒋姐!没有事,我们不还是好朋友嘛!”又改回原来的称呼了。

  回到家中,蒋竦睡在床上,一夜无眠。想想,外面的风言风语不是没有道理,自己不是和董卓方走的那么近,是不会授人以柄的,自己看来要检点以后的行为了。

  赌场里,蒋竦有意识的和董卓方拉开距离。坐庄时,不再让董卓方看堆,而是支派其去安排岗哨人选。

  一下子,董卓方还无法适应,加上那些站岗放哨的都是些愣头青,董卓方根本就没有驾驭能力。厚着脸皮求蒋竦,又回到赌桌旁。

  涛声依旧,董卓方又得心应手起来,他在享受着每天收钱、数钱的快乐,还有一层意思是寻找机会将蒋竦拿下。

  (三)·一心顾不了两头,这边赌场是风生水起,那边儿子辛赟家里几天,祖父家几天,外公家几天,天天都是打游击,学习哪能好那去。勉勉强强上完了小学,到了初中,再也念不下去了,初一只上一学期老师和同学都受不了他的调皮捣蛋,劝其离校,15岁就辍学了。

  蒋竦无奈求自己的父亲,买了些礼品找到在县城私立中学任职的熟人,好说歹说,终于被接收。没有几天,辛赟的老毛病又犯了,上课不好好听讲,影响别的同学,被授课老师说就几句,辛赟觉得没面子,要和老师动拳头,这样学生,还有学校能容留吗?

  小小年纪,上不了学,打工也打不掉,即使能打掉,辛赟也绝然不会去干苦力的;没有人管教,像脱缰的野马由着性子在社会上混了。长期的疏于管教,养成了辛赟桀骜不驯,放荡不羁的性格。

  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最要命的居然还谈起了女朋友。连发育都没有成熟,谈女朋友,纯粹是撑面子。嘴里叼着香烟,穿奇装,留怪发,再有女朋友,跟潮流,玩世不恭。

  今天手被这位女朋友挽着,明天手被哪位女朋友拉着,昂着头一摇三晃走在大街上,引人注目,多威风啊,多惬意啊!

  谈女朋友是要大把大把花钱的,今天是小娜,明天是小玲,后天是小玉,没有一个能在一起黏糊几天的,在每个所谓的女朋友身上都花了不少钱。没有任何挣钱能力也不会去挣钱的辛赟,每天带着女朋友和一帮臭味相投的小年轻们,出人酒楼、茶楼、舞厅。小镇上没有咖啡厅、酒吧、电影院,和几个纨绔子弟带一帮妖里妖气的女人还要打的到县城、都市里潇洒。

  这几位电影城出来,钻进了酒店,点一桌好菜,喝完了几瓶白酒,还嫌不尽兴,又喝起啤酒,猜酒令、划拳,谁输谁喝。要不说少年的性格似天气一样,阴晴不定,说变就变。喝酒都是为划拳争的脸红脖子粗,,“哥俩好!”、“五魁首啊!”、“八俊马!”·······输的是沮丧的不得不喝,赢的是兴奋的忘乎所以,看的人的起哄加油。以往几次,辛赟几人划拳,都是辛赟占尽上风,今天和同是一条街的秦逾划拳,连来几次,邪门了,辛赟一次没有赢。眼看桌上堆的啤酒罐都是自己一人所喝,肚子里装满了,再喝是喝不下去,不想进行下去,秦逾是一脸的得意洋洋,没有罢手的意思,其他男女从表情中看出辛赟有投降的意思,大都讥笑辛赟是怂货,一向爱面子的辛赟强撑着又来了几次,还是落了下风,直到站立不稳,迷迷糊糊,这几个年轻人才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醉的人事不省的辛赟还是新结识的女朋友薛菀叫了一辆出租车送回家中。由于啤酒喝的太多,夹杂着吃了不少油腻的荤菜、冷菜,当天夜里,辛赟是又吐又拉,卫生间上了不下于七八次。如若不是薛菀在侧搀扶服侍,辛赟定然会尿拉在床上了。最倒霉的是头晕乏力的辛赟如厕时由于时间长了些,坐在马桶上站立起来眼冒金星,眼前一黑,没有站稳,头砸到洗脸面盆的一角,头部被撞坏了面盆碎片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当场就鲜血直流,受到惊吓的薛菀喊来另一房间熟睡的蒋竦。,二人合力将辛赟送到医院,挂了急诊,辛赟头部被逢了七针,会诊为轻微脑震荡加之有发烧的症状,需要住院观察治疗。

  年轻人恢复的快,几天功夫,辛赟又活蹦乱跳在东阳镇的街头。这次醉酒乃至破相,辛赟全将一切记到了秦逾的头上,一直寻找机会报一箭之仇。苦于,秦逾在镇上一丘之貉的人中颇有人缘,喜欢打抱不平,喜欢替人出头。尽管,辛赟大手笔笼络一般小弟,但还是没有秦逾的名声响亮。

  辛赟找了几个人,要教训一下秦逾,可一听秦逾二字,大都摇手不干。大家都不想也是不愿为这个乳臭未干小子得罪一个家庭有背景的人,不值。辛赟想来想去想到一个人——董卓方!

  辛赟对董卓方是最熟悉不过了,也隐隐约约知道社会上一些他和妈妈的纠葛。董卓方经常到家里来,辛赟都是董叔叔,喊的很亲热。这些年,母亲带辛赟出去游玩,偶尔也是董卓方跟随,三个人彷如一家人。

  辛赟也感觉最近,母亲蒋竦好像有意识的在疏远董卓方,究竟是什么原因,无意深挖。印象里董卓方温和,低调、随和,凭这么多年自己母亲对他罩着,自己去找他,一定会答应的。

  辛赟找到董卓方,将前因后果一说。董卓方没有评论听完问了句:“小赟,你想怎样?”

  “董叔叔,我也不想怎样,只是想出了这口恶气,请您找几个人,教训一下那个狂妄的小子,否则我以后还怎么在人前混啊!”

  “找几个人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小事一桩;动秦逾,如同捏个蚂蚁;可问题是秦逾的家庭不是好惹的,他家,你不是不知道,家族庞大,黑白道都有人;弄不好,吃不了兜着走;我看就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行,就算了;我算认识你了,喊你叔叔算是白喊了,不指望你了;我去找别人,不出了这口恶气,决不罢休!”

  被辛赟带气的几句话,弄得董卓方有点哭笑不得:“小子!你懂什么?干任何事不考虑考虑后果吗?”

  “我知道你胆子小,怪我找错人了!你忙你的去吧!”

  这下,董卓方脸可挂不住了:“小子,你不用激将我,看在这么多年,我心疼你的份上,就帮你这次。”

  “对了!这才是我的好董叔叔嘛!”听到董卓方松口了,辛赟为之一喜。

  “不过,我们只能暗地里下手,明来肯定吃亏,他家太强大了。”

  “好的,董叔叔!听你的,只要灭灭他的威风就行。”

  “那我去安排找人了。”接着带有玩笑意味来了一句“小赟啊!事成后怎么报答叔叔我啊!”

  “要我怎么报答?”

  “很简单,只要改口喊我爸爸就行了。”

  “行!只要把我事情办成了,喊你啥都行!”辛赟心想,喊你爸爸还要我妈妈答应才行,到时我不喊,你又能把我怎样。

  “一言为定!”董卓方去找人去了。

  董卓方找到几个闲杂人员,找来黑色丝袜,罩住头部,都是熟人,唯恐被认出,带上一米长左右的树棒;趁着夜深人静,秦逾花天酒地后一个人回家的必经之地,截住了他,几人蜂拥而上,把他架到巷子里,一顿拳脚相加,棍棒招呼;突如其来的袭击,秦逾既没有反应过来,更是好汉难敌四手,无从招架,要看是受伤倒地,动弹不得,董卓方见目的达到,在打就要出人命了,便招呼另外几人扬长而去。

  被打爬在地,打懵的秦逾半天才反应清醒,浑身疼痛,挣扎着想站立起来,两个腿都是钻心的疼,在黢黑的巷子里,两边都是空房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时有野猫嚎叫着从身前背后窜过;平日里自称胆子大的秦逾此时也是十分的恐惧,好在手机还在口袋里,急忙掏出给家里打了过去。

  家人接到电话赶过来,七手八脚把秦逾送到医院。秦逾身体其他部位都是皮外伤,唯独是两条腿都被打折了,不得不住院断腿打上石膏接受治疗。

  同时,秦逾的家人到派出所报了案。东阳镇派出所不敢懈怠,上报到县公安局。县公安局也是急忙组织人员都案犯地,勘察破案。

  秦逾被打的巷子口有个公安电子眼,加上秦逾本人提供的自己怀疑人的线索。破案人员找到了辛赟,辛赟被带到公安局,没有等讯问人员提问几句一股脑全交代了。

  公安局刑警们立刻展开捉拿行动,将董卓方等几个参与殴打秦逾的案犯悉数捉拿归案。

  几个程序走完,董卓方等人得到了刑期一至两年不等的判决。而主谋辛赟由于年龄的原因被判了劳动教养一年。

  本不该发生的发生了,自己挖的坑,自己跳了下去。

  (四)·一年365天转逝即没,辛赟从教养所重归社会。而辛赟的妈妈蒋竦一年间苍老了许多,连说话的声音都那么脆亮。重新见到又黑、又瘦,显然个子长高的儿子;蒋竦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难以平静。谁养的孩子谁不疼,儿子走到这一步,作为当妈妈的也是难辞其咎。现在的一切都是疏于管教的造成的,不溺爱,放任自流,一样的自酿苦酒。

  拉着儿子辛赟的手,蒋竦的眼泪在眼眶打转。丈夫和儿子生命里最重要最至亲的两个男人都走向了歧路,蒋竦自问,难道是我前世做错了什么,今生遭到惩罚吗?

  不管怎样,儿子又能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蒋竦心里暗暗祈祷以后儿子能够听话、乖巧,不再犯错。

  年纪虽小的辛赟,却有了一些不堪回首的经历,断不能再走游手好闲的老路了。东阳镇的居民大都是农村户口,由于国家政策的改变,年轻人基本不再守着家中的几亩饿不死,胀不坏的农田,纷纷背井离乡到都市里打工发家致富。辛赟和蒋竦商量着要到城里打工,对于儿子的想法,蒋竦是满口答应。儿子走正路,作为母亲当然没有理由不高兴了。

  这是个崇尚知识,重文凭,讲学历的年代。自小就走弯路的辛赟,进入社会才知自己以前所做一切都错了。在城里找工作,是四处碰壁,没有任何过人之处,又能干些什么?

  在外面碰了一鼻子灰的辛赟回到家中,母亲蒋竦是暗自着急。一个大小伙子,天天呆在家中,无事可干,又有以前在一起混的旧友时常来约,迟早禁不住诱惑,又回到老路上去。

  蒋竦苦思冥想,突然想起了自己弟弟蒋莳来。自己四十岁的蒋莳从事建筑业已经十多年,常年在外当个包工头,丰衣足食,小有资产。因瞧不起嗜好赌博的二姐和二姐夫,走动的不是很近乎,只是逢年过节家中团聚见面打个招呼,做做样子。

  自己有了难处,弟弟的工地上多一个人也不会损失什么,让儿子去哪锻炼谋生,找自己的亲弟弟给外甥一个差事,蒋竦想弟弟蒋莳不会那么绝情不帮忙。于是,领着儿子辛赟乘车来到城里弟弟蒋莳的工地上。

  有热心工友将蒋竦母子俩领到蒋莳工地的办公室。

  蒋莳突然见二姐和外甥的到来,赶忙起身倒茶让坐,问了句:“二姐,你怎和小赟跑到我工地来了,干嘛不去家里,怕你弟媳妇不给你饭吃吗?”

  蒋竦赶忙回答:“不是!不是!我今天找你,是有事求你的。”

  “二姐!有什么事,就直说,一家人不必转弯抹角的,兄弟我能办到的一定去办。”

  听兄弟这么回答,蒋竦觉得有门了:“小莳哎!是这么一回事,你外甥的事你不是不知道,不是回来有一段日子了吗,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事做,这么大的人,总有为以后着想吧;想来想去,只有到你这里,你给个事情给你外甥做,让他学门手艺,以后好有一个正经饭碗。”

  对于二姐的相求,蒋莳觉得不是什么难事,工地上各个工种都能安排,问题是自己的外甥还是有所知道的,便说:“二姐,安排小赟一个事是没有问题,工地上可是辛苦啊,小赟能坚持下来吗?”

  蒋竦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旁的辛赟抢着答道:“三舅,你放心吧!苦!我肯定能吃。在这里,我一定听您舅舅话,好好干,不给您和妈妈丢脸。”

  既然外甥已下保证,作为舅舅还能说什么了,只能是应承下来。蒋莳叫来了副手,两人商量一下,一致决定让辛赟去学开塔吊,这可是一个技术活。目的就是让辛赟拿到一个操作证,以后好找到工作。

  辛赟总算有了安顿,蒋竦了却一桩心病。同是也将这样的好消息传递给辛䲠,辛䲠闻听后,也是心有慰藉。

  辛赟在舅舅的工地上,规规矩矩,暂时不起波澜。

  (五)·转眼又是一年,那个替辛赟出头犯罪服刑刑满的董卓方也出来了。妻子和孩子已是陌路人,董卓方所谓的家空荡荡的,本来有几件值钱的家具,有的被偷,有的是董卓方自己送人或变卖的。喜欢游荡的董卓方鲜在家中呆上个一天两天的,几乎都是在外游击着过日子。

  两年的光阴,想改变一个人的积疾顽固的惰性似乎还短了些。重获自由的董卓方对那个只有象征意义的家根本就没有迈进去的意思,直接就找到了蒋竦。

  正在家中准备午饭的蒋竦看到一身皱巴巴衣服,乱糟糟头发,胡子拉碴,脸色微黄的董卓方不请自来,才猛然想起眼前这个男人也算是比较熟悉了。蒋竦带有疑虑的眼神打量着,两年,岁月这把杀猪刀好像砍向这个男人很了些,本来在人们印象里有点奶油小生味道在眼前这男人个身上是荡然无存。沧桑的脸,无神的眼,苦大仇深的表情。蒋竦不知董卓方何时出来,也不知今天来有何种目的,对已经跨进来的董卓方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装出很愕然的样子:“耶!是卓方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就今天,刚刚回来就看望姐你啊!”

  蒋竦心里明白,今天董卓方绝对不是来看望自己的。因为他的坐牢,与自己儿子辛赟有着极大的干系,嘴上附和着:“姐那要你看望啊!到是你出来,姐没有去接你,过意不去呐。”

  “姐也不用过意不去,小弟我不是来了嘛,我可没有把姐当外人噢,所以我也不跟姐说客套话了。”

  什么?这家伙没有把我当外人。蒋竦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这家伙恐怕有什么歪门邪道缠向自己了。

  果然,接下来,董卓方倒出的就是苦水了:“姐啊!你不是不是不知道吧?我是怎么进去的,还不是为你那宝贝儿子吗?你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天天八大两啊!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啊!”说着说着,眼里居然掉出了泪水。

  “是啊!是啊!你受累受苦受委屈了,我一家都感激你,姐一定补偿你。”

  听到蒋竦说要补偿自己,董卓方的情绪来了360°转弯,脸上的表情瞬间阴转晴:“那好

  ,谢谢姐了;小弟我就不客气了,今天中午我就在姐家吃饭了,我姐俩好好唠唠。”

  蒋竦知道今天这个瘟神是送不走了,脸上装作很热情:“跟姐客气什么!你先坐着,喝喝茶,看会电视,我做菜去,等菜烧好了,我们喝两杯。”

  干事一贯麻利的蒋竦很快就烧好了几样菜,端上桌子,拿出酒、酒杯、筷子,招呼董卓方上桌,一人一边,边聊边喝;几杯酒下肚,两个人话都多了起来,回忆起两人从结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话题自然会转到董卓方向蒋竦求爱被拒绝的那一节来。有点醉意的董卓方拍拍脑袋:“对了!你儿子小赟,那次答应我,我若替他出头惩罚秦逾,他改口喊我爸爸,这小子到哪去了,他还没有兑现承诺哦。”

  同样有点醉意的蒋竦翻了董卓方一眼:“你这家伙,是你害了我儿子,我儿子不懂事,作为长辈,不阻拦,还火上浇油,让你做两年牢,根本就不冤枉你,都让你做两年都少了。”

  董卓方听了这话,伴着酒力,血上涌,从板凳噌地站起来,用手指着蒋竦姐也不喊了:“什么!你不感激我就罢了!居然还怪罪我!你这个女人正是忘恩负义。”

  “什么?我忘恩负义!当初不是我收留你,你吃饭都成问题;要说忘恩负义的也是你。”蒋竦岂能不反击,也是站了起来。

  一贯嘴上功夫欠缺的董卓方一时语塞,看着蒋竦杏眼圆睁,两腮泛红,一幅欲怒还气的模样。在董卓方看来,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勾魂夺魄的美,心里升起一种欲望,一种压抑在心许久的那种冲动。多年未近女色,此时面对的是自己多年追求未果的女人,董卓方借着酒劲胆生力壮,双手前伸,一把搂住怒气未消的蒋竦,嘴就凑向蒋竦的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蒋竦被董卓方猛然一搂,有点喘不过来气,拼命挣扎,可是越挣扎,喝下去的酒越望上涌,浑身越使不上力,加之这么多年,一个人守着空床,独叹命运的无情,积蓄在身的渴望被熊熊的火焰灼烧,多年的坚守彻底崩溃,迷迷糊糊只得任由近似疯狂的董卓方胡为了。

  本来的那些莫须有的谣言终于成为了事实。

  激情过后,蒋竦是懊恼不已;这么些年,虽然都是混在男人堆里,打情骂俏,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是天天演绎。只要有人稍微有过头的迹象,蒋竦都是跟人急眼。因为蒋竦在感情反面保持着一份忠贞,自己的感情属于辛䲠的。而今天,十数年的风浪都没有摧垮的意志被击碎于九霄云外;蒋竦暗暗责骂自己,一切已经发生了,多年的坚守成为泡影,一切都晚了,一生的名节都毁在了董卓方这个邋遢窝囊的男人之手,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去见辛䲠,还有什么颜面面对父母公婆。

  如愿以偿的董卓方以为酒后乘机占有了蒋竦,以后的生活便和这个女人拴在一起了,妄想和蒋竦成为事实夫妻,厚颜无耻的要求和蒋竦住到一起。蒋竦闻听董卓方有此想法是怒及反笑:“你太无耻了,老娘我被你占了便宜,恨不得将你一脚踹死,还想和我在一起,哼!等下辈子吧!滚!有多远滚多远!不要让老娘再看见你!”

  “嘿嘿!你急什么眼啊?,我孤家,你寡人,我俩在一起不是很合适吗?我都不嫌你比我大那么多,你还有什么比我优越的呐!再说了,我还要帮你养儿子”蒋竦都下逐客令了,董卓方还是叽叽哇哇的不愿走。

  蒋竦知道和这样的无赖说道理是白费口舌,拿起在桌上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酒瓶用力砸向董卓方。董卓方好汉不吃眼前亏闪身躲过,依然嬉皮笑脸的不愿离去。蒋竦又拿起桌上的空碗对着董卓方一顿乱砸,董卓方左躲右闪,时不时做着挑衅的表情。

  见达不到目的,蒋竦说了句:“你不走,我走!”气呼呼地转身往门外走。无巧不成书的是在门口和一个正在往家进的人撞个满怀,这人不是别人是蒋竦的儿子——辛赟。今天工地上活不多,辛赟向舅舅请个假,多日没有回家的辛赟赶回家看望母亲。进入家中,一看家中一片狼藉,母亲一脸的怒气,家里还有一个自己的熟悉男人。辛赟不用猜,已然明白了几分;但嘴上还是问道:“妈妈,家里是咋了,遭人打劫了吗?”

  儿子一声招呼不打的突然回来,给在陷入困局的蒋竦感觉是犹如从天而降的救兵;马上变得腰板硬起来了,心里觉得还是老天爷有眼啊!对着儿子指着董卓方喊道:“儿子!快把这家伙赶走!他欺负你妈了。”谁家儿子不向着自己母亲呢?听了妈妈的话,居然有人欺负妈妈,而这个人还是自己曾经视为长辈的人;辛赟眼一睁,衣袖往上一摞,挥拳笨向董卓方。刚刚还嬉皮笑脸装无赖志在必得的董卓方见两年未见的现在长得高高大大、魁梧壮实的辛赟拳头正抡向自己。自己外强中干,拿腔作势,那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对手,眼前这阵势是讨不了好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快跑吧!没有等辛赟的拳头落到自己身上,董卓方三步并作两步逃将去了。

  (六)·被辛赟强力赶走的董卓方并不甘心,在网吧里上了十几个小时网,次日快中午时又到蒋竦家中,贼心不死的他想混餐中饭,继续骚扰蒋竦。未料想,辛赟昨日回来尚没有回工地,见到董卓方进来,立马翻脸:“董叔叔,我现在还喊你一声,你该干嘛还干嘛去!你如若在为难我妈妈,我定会要你狗命,我说到做到,不信,你试试!”

  辛赟的几句恐吓还真的管用,董卓方真的被镇住了,心道:辛赟这小子,大小就缺乏约束,有点心狠手辣,弄不好,他真敢动资金的小命。我的妈嘞!看这架势,今天是不能如愿了,赶紧溜吧!

  转身就消失在街口。据说,这以后,董卓方离开东阳镇,到县城里和监狱里认识的几个难兄难弟搅到一起还是混迹于赌场骗吃骗喝去了。

  自认为自己是个脸皮很厚的女人的蒋竦自打和董卓方有了那次丑事后,好几个月都没有去农场探视辛䲠;觉得有愧于丈夫,背叛了丈夫,无颜以见。蒋竦的父母和公婆都觉得奇怪,碍于蒋竦的性格,又不敢深问是何缘由。而农场里的辛䲠更是奇怪,蒋竦这么多年的探视已然形成了规律,每次都是风雨无阻,如约而至。每次的相见,是辛䲠的一个盼头,是一种寄托,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幸福感觉。一连几次的探视时间都没有见到蒋竦,辛䲠从一开始的心神不宁,又一次又一次蒋竦的爽约而更加的焦躁不安;难道蒋竦出了什么事了吗?是生病了还是······

  辛䲠写了一封信寄回到东阳镇的家中询问情况,接到信的蒋竦心情及其复杂。谁说自己不想去见自己的丈夫辛䲠呢?怪只怪自己一念之差走错了路,自己不能原谅自己,自己用绳索束缚住自己,自己给自己的心打上了结,自己不知道自己如何去面对同样走错路的辛䲠。丈夫为犯下的错误,自己不能再在已经伤痕累累的伤口上在添心殇。自己种下的苦果,唯有自己去咽。

  丈夫的信里字里行间充满着对自己的挂念,充满着殷殷祈盼,蒋竦的泪从心涌。,悔不该自己的一时糊涂,悔不该自己的交友不慎。现在,蒋竦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望何处去,不知如何做才是对的。

  蒋竦的种种反常举动,父母和公婆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几位老人同时想到了他们的外孙和孙子——辛赟。几位老人找到辛赟,询问他的母亲是因何而反常;辛赟得知几位老人的来来意,一五一十将自己回家看望母亲所见和所发生的作了描述。几位老人这才明白,还是孽缘种下的祸根啊!

  蒋竦本以为自己疏远辛䲠是在赎罪,殊不知,适得其反。辛䲠由于长时间没有见到蒋竦,又不知什么缘故,心里又是藏不住事的人,情绪上受影响,十分不稳定。几年间的劳动改造,大小也立功几次,获得嘉奖和减刑,前途已经是一片光明。这段时间却又重新回到才进农场里的脾气秉性来,动辄就对人发火,一次因洗衣服别人占位时间稍微长了,要和人动粗。

  分管狱警发现辛䲠的异样,便做其的思想工作和心里辅导,知道的症结所在;向上级领导作了汇报。据指示和研究,让狱警和辛䲠的家人共同配合解开蒋竦和辛䲠的心结。

  首先,四位老人联手轮番做蒋竦的思想工作。蒋竦骨子里本就有男人性格的成分,看着几位白发人的操劳和劝导,心里的那块冰在慢慢融化。心里想那一页就让它翻过去,一切重新开始,自己和丈夫牢靠的感情不是一场风雨而冲垮的。

  又到约定探视的时间,蒋竦浑身是焕然一新,前两天便在镇上的美容店面膜净化,穿上刚买的新衣服,忐忑不安的面对辛䲠。

  四目相视,短暂的沉默,两人互相打量,熟悉的陌生人。两人都在人生的路上失足,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人生的路上一步走错,碰的头破血流,回到原点。两人手扣到一起,眼神里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成熟,经历过坎坷的成熟。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吧!二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么些年你所我做的一切,我这一生都铭记在心,没有多久,我就会出来的,等我出来,我两就不要再去赌场混了,找个正经营生,能够糊口足矣!”

  “是的,等你出来,我父母年岁已大,让他们去安享晚年,我们去接受他们的小生意,好好干,不偷懒,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

  云开月明,两个人的心都是暖暖的。因为又回到正确的道路上,迎接他们不再是阴霾,而是灿烂绚丽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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