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好景不长,大概是第三个月,俩人就爆发了武力冲突。事由是肖三挑起的,他嫌妻子做饭不香、邋遢,不会整理内务,睡觉打呼噜、身上有别味······总之,看哪哪不顺眼。起初是小声吵闹,到后来就拳脚相加。令肖三始料不及的是,他这个队伍上下来的英雄居然不是这臭婆娘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肖三被压在身下。刘桂兰一只膝盖抵住他的背心,腾开双手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狠揍,直到邻居赶来拉开,才算罢兵休战。
落荒而逃的肖部长赤着双脚,满脸血道道,头上的疙瘩一个挨一个,摸哪哪疼。这一夜,他跑到兽医站躲了起来。
第二天上班,乡大门口遇见妻子。刘桂兰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的还和他开起了玩笑:“哎呦,老肖!昨晚跑哪儿风流去了,咋还一瘸一拐的,看这小脸是被相好的挖得吧?”肖三紧走几步,悻悻然低声咒骂“显货——装孙子!”。
连着三天,肖三没回家,吃饭在食堂、睡觉在宿舍。第四天傍晚,刘桂兰来到肖三宿舍,黏黏糊糊地搬着脖子给了他一个强吻:“哎呦,老肖,还生气呢?我可是想你了,走吧咱回家去,看我给你准备了啥好吃的。”肖三心头一热,怨气消失了一半,颠颠地跟着爱妻回到了爱巢。
没曾想,刚进家门,女人就将屋门插住。顺手拿起缸口的擀面杖,照着肖三的小腿就是一家伙。“噗”肖三跪倒在地,那婆娘后背补上一脚,直接踹趴下。和上次的招数一样,又是一通“三娘教子”。所不同的是,这回用的是鞋底——“小板鞋”鞋底:“王八蛋,阳雾人,长本事了啊?还躲出去了,再躲,啪;给我卖背兴,败坏老娘的名声啪、啪······”
肖三最后一点傲气被打掉了,他不得不连连求饶:“不敢啦!唔——臭、不不,好、好老婆,别打啦!我听你的,都听你的,行不行?祖奶奶。”
“好,那行。起来洗脸、吃饭,吃完饭把锅洗了。我去乡里睡,看睡着后被你害了。我这个刘胡兰可不想死在你这战俘手里。”说完踢开门“噔噔蹬蹬”扬长而去。
肖部长那个恨呀,在心里把这母老虎的祖宗日死了八百遍。但抱怨归抱怨,该部长却从此听话了许多。除了坚持不与那婆娘“同房”外,工资全部上交,家中内务基本亲自整理;在家不说话、在外少说话。那么多无法调和的矛盾就此变成了妻唱夫随。真应了那句“咸菜烩豆腐,一物降一物”了。
一九五九年夏,“大炼钢铁”开始。乡政府西边的河床上搭建了两座土钢炉。肖三和刘桂兰均被抽调至指挥部,肖三任副总指挥,主要负责原料(铁)的收集,刘桂兰是生产队长负责指挥炼钢。
六个“基干民兵”、一辆马车归肖三指挥。他带着这几个小伙子,背着枪挨门沿户地去收集铁器。除了生产工具,其它像铁锅、铁瓢、菜刀、铲子、勺子、剪子、锥子、锁子、脸盆、门环、尿樑罐等等,不管是生铁还是熟铁,只要是铁就一概拿走扔到车上。
“美帝国主义就要打进你的家门口了,现在是大跃进年代,大食堂吃饭,你们保留这些破玩意也没啥用?支持一下吧,咱们拿去造大炮,让解放军轰狗日的!”每进一户肖三总是不厌其烦地宣传一遍,这是上级的命令。可即使他不宣传也没人敢反对,任凭他们去拿、去撬。
钢炉这边,焰火腾腾。两班倒:人歇炉不歇。刘桂兰睁着一双腥红的眼睛,手持通条来回巡视。她的脾气更暴躁了,逮谁训谁。有好几次因为原料不够用,连夜将肖三赶下村去。
全乡的铁器基本收完。一坨坨混合着炉渣的半成品相继出炉,杂乱无章地摆放在河床上,月光下泛着悠悠的青光,像是无数个蠕动的幽灵。
上级来检查验收过两会。但对这些“胜利果实”却不闻不问,一直没人来拿。倒是刘桂兰因表现突出,转为正式干部。一石二鸟,也算是奖励了肖副总指挥。
转正后的刘桂兰心有点大,她越来越看不起这“半谋子”丈夫了,自己千挑万选就碰到个这,不识字没前途不说,要命的是思维固化、情商几乎为零,动辄使性子——还分居!好像谁稀罕和你睡在一起似的,整个一骡子做派。虽说也算是个吃官饭的人,可走到哪儿也被人耍笑,自己常跟着蒙羞、吃瓜落。和姐夫一比他简直就是个木头、垃圾:“挨——命咋这么苦呢,这日子啥时是个头?”
一九六四年夏,农村开展“四清”运动。刘桂兰作为重点培养对象,被选送到县里集训。在这里,她遇见了自己心仪的“白马王子”、此人姓黄,叫黄峰,县直某机关副职干部,他风流倜傥、口若悬河,举手投足间表露的是一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政治家”风范,颜值也远胜姐夫,只可惜是个有妇之夫。
刘桂兰管不了这些,从小到大她就是个不服输的主,她看中的就必须要得到。至于家庭,她没的留恋,也不想为那个阳雾人殉道:“世上没有救世主,幸福要靠我们自己努力创造。”不知是哪位哲人说过的话,此时成了刘桂兰的座右铭和行动指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黄副科长本身就是个登徒子,是个粘上毛比猴精的人。刘桂兰的心事他咋会不明白,俩人一拍即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爱情马拉松。他们出双入对,徜徉在爱情的海洋里。刘桂兰的虚荣心和“性福感”得到极大满足。直到“四清”运动结束,她再没回去过,大河村那个家渐渐淡出了他的印象。
一九六六年,如火如荼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全国到处都在揭批地、富、反、坏、右。肖三因“积极”投奔旧军队,又是地主子弟,毫不例外地受到冲击和批斗。刘桂兰找了个很冠冕的理由(划清界限),和他办理了离婚。
这期间,肖三也经常被公社革委会派到村里组织群众开展批斗地主、富农。他从心里反感这“活”,每次指导批斗也是做做样子,不许捆也不许打,隆重开幕,草草收场。
最后一次批斗是在下河村,批斗的对象是他大哥,主持人是村“革委会”主任满福子。肖三没有上台就坐,在戏台下和乡亲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啦闲话。本以为还和往常一样应付应付就完事了,谁知这满福子一开始就给了他一个“眼吹火”。
“为捍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果实,严防阶级敌人反攻倒算,下河村革命群众批斗大会现在开始。把地主分子肖大狼(污称)押上台来!”满福子用带着红袖箍的左手一挥,两个背着大枪的民兵将五花大绑的肖老大连推带踹地押上戏台。他的头上扣着二尺高用报纸糊就的尖尖帽,正面写着“罪有应得”;脖子上用细麻绳挂一木牌,上写“恶霸地主肖大狼”。肖大狼三字在下一行,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转过身去,跪下!”满福子威严地命令。可能是脑袋发蒙,肖大一时没反应过来。满福子“刷”窜上前,“嘣”一脚踹在肖大的腿弯处,“扑通”肖大猝不及防,摔了个嘴啃泥,磕破了脑袋,鼻子也流出了血。
“我操你娘!”肖三双眼喷火,就要上前。同伴将他死死拉住。“老肖,冷静。你想犯错误吗?”
接下来是痛诉阶级仇。满福子声泪俱下:“我家原来有十多亩地,被他爹霸占了,俺的爹娘为这事连病带气憋屈死了。为了活命,我十二岁就到他家做长工;我干的是牛马活、吃的是猪狗食,每天天不亮就被老地主薅起来,到半夜也不让散工,刮大风、下大雨也不让歇着;他们吃的是白面、大米、肉,顿顿喝烧酒,吃完后才用泔水给我们熬糠菜糊糊······”满福子两嘴叉白沫,越说越悲痛,时不时地回头踹肖大一脚。
“他们肖家就是压在咱们贫下中农头上的大山,他一家老老少少个对个比刘文彩、黄世仁都坏呀!说,你们是不是刘文彩?”
“是、是、是,俺爹是刘文彩,我是黄世仁。”肖大忙不迭地回答。
“肖大狼,你家有没有变天账?交出来吧。”
“我家就一本豆腐帐,你嫂子记的,是提防三瞎子记花账用的。”
“呸,啥逑嫂子,我警告你,不许拉拢革命干部!你和台湾特务怎么联系?老实交代!”
肖三再也听不下去,他猛地挣脱同伴的束缚,“噔、噔、噔”几步跨上戏台,顺手扯下大哥脖子上的木牌“咣——”盖在满福子的头上,跟着一脚踢他肚上,满福子摔了个仰八叉。
“日你娘的,叫你瞎说!你要饭要到俺们村,俺爹看你可怜收留了你,你问问台下的老人们是不是?俺村的人谁见过你爹你娘?你那十来亩地是你背过来的?婊子养的,俺爹啥时给你喝过糠菜糊糊?老子是不是和你吃的一样?早晨粥,晌午糕,黑夜糊糊熬山药。你的媳妇还是俺爹给你娶的,你咋不提,良心叫狗吃啦?要是在部队,老子一马刀劈了你!”肖三越骂越有气,扑上去骑在满福子身上“噼噼啪啪”就是一通耳光。
这下他闯祸了,而且罪名不轻。对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殴打翻身农民,按理够判刑。也多亏他本性“阳雾”,表里如一,平时不会使坏心眼,没有得罪人,干部群众都给他说好话,这才法外超生,背了个开除党籍的处分,下放到乡中学进行劳动改造,好歹保住了一份工资。
学校分配给他的工作是“打钟”。这不是照顾,而是经过慎重商议后做出的决定,校领导也算是知人善任。这活看起来简单,实际很熬人,有起床钟、开饭钟、上课钟、下课钟、熄灯钟。都必须准点敲响,打钟人得时刻大拿着心劲,稍不留神就会误点,招来抱怨和斥责。
肖三毕竟是队伍上下来的人,又是个“一根筋”,这两点恰恰适合干“打钟”。一个月试用,学校头头表示认可。肖三自己也感觉这活行,比当干部自在。学校原来打钟的老头姓胡,叫胡严,按辈分是肖三的舅舅。因患病被闺女接到了呼市(呼和浩特)。临走时,家具、什物一样也没带,包括两只下蛋母鸡全部留给肖三。每天傍晚跪在鸡窝门口够出一个或两个鸡蛋是他最大的快乐。
工作稳定下来,肖三去了一趟哥家,他是打完最后一次钟走的。进了自家熟悉的大院,肖三想起了爹娘,鼻子有些发酸。看着上屋忽忽闪闪的灯光,一股无名之火就腾腾燃烧起来:“婊子养的白眼狼,你倒住得自在!”他没进大哥的屋,照直就奔向上房。
“咣”一脚跺开屋门。满福子刚躺下,媳妇还在灯下做针线。
“王八蛋,给老子起来,拿上你的起解(行李),滚出去,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三、三肖部长,有话好好说,现在可是无产阶级······”
“啪、啪”两个大嘴巴打断了满福子的呱噪:“滚,现在就滚,滚回你涞源去,忘恩负义的讨吃子。只要上级不枪毙我,你就别打算好过。啪、啪、嗷——”
哥嫂听到动静不对,跑过来将肖三拽出屋子。
到了堂门口,肖三冲着窗户喊了一句:“老子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骑兵师肖处长,是英雄。老子回来啦,你个小人,霸占老子的窝,不行!”
第二天晌午,肖三正吃着饭。肖大领着满福子来到学校,一同来的还有满福子媳妇和治保主任“六瞎子”。满福子面带苦笑:“肖部长,俺给你赔罪来啦。是俺糊涂、忘恩负义,俺知道错啦,屋子我腾出来了,俺们明儿个就走。”
满福子媳妇低着头:“三兄弟,千错万错是俺们的错,俺们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老东家,俺们没脸再住下去了,房子我也打扫干净,家具一件不少,这是钥匙您收好。”
“行啦,行啦。这事过去了。对与错谁也别提了。满福子这回挺爷们,昨晚的事和谁也没说,咱们别掰扯啦,剩下的我安顿吧。”“六瞎子”见风使舵,充当“和事佬”,领着一伙人走出学校。
肖三自始至终也没说一句话,可痛苦的表情出卖了他,此刻,他的心在流血。他平时虽“阳雾”可很念旧,从小和满福子厮混在一起,心里一直拿他当亲哥,要不是这货信口雌黄地瞎说、污蔑他爹,那几间房即使上级不分,他也情愿送给他,可这家伙实在是卑鄙透顶,激得肖三不管不顾的以恶制恶,他想象不出世上竟有这样颠倒黑白的无耻之人······
肖三是个闲不住的人,没事了就提上扫帚、铁锹,这儿扫扫,那儿铲铲。没过多久,一向邋遢的校园就换了新颜。领导和老师们看在眼里,对这个传说中的“阳雾人”增加了几分敬意。食堂里有个打杂的女工,叫史玉娥,正派大学毕业,原来也是老师,因海外有关系,涉嫌“里通外国”,被勒令“靠边站”发配到食堂烧火打杂。她丈夫是县里干部,一年前和他“划清了界限”。
肖三的经历他听说过,共同的命运让她对肖三多了一份关注,她觉得这老肖除了没文化,为人处世竟无可挑剔。他不光勤劳朴实、正直仗义,还嫉恶如仇,看不惯的敢说、敢顶。学校的批斗会他一向抵触,那几个积极分子他也从不给好脸色,话言话语中视他们为“满福子”。学校组织批斗会,革命闯将动粗时,几次被肖三厉声喝止:“呔,兔崽子,干啥呢?要文斗不要武斗,知道吗?再打一下试试”。
这些人对“阳雾人”有忌惮之心,他们喜欢打人,但不喜欢挨打。史玉娥等四个“死不悔改的黑五类”为此躲过了一劫又一劫。
随着时间的推移,史玉娥对肖三的好感与日俱增,慢慢变成压抑不住的情愫,有了好吃的,她留出一半偷偷塞给肖三;缝缝洗洗之类的女工活,她会及时地帮肖三弄好······
终于,在一个夏日的周末,俩人住到了一起。肖三是个有原则的人,他不愿意让别人说三道四。第二天就去逼着校革委会主任开结婚证明:“俺俩成分都不好,可王八糧绿豆对了眼,也算是自由恋爱,你要是卡着不给开,我就住你家。”几个头头开了个碰头会也就一致通过了。
公社秘书是他的故旧同事,二话没说,当场办理了结婚证。晚上,原来的几位同事摊钱在食堂为肖三举办第二次婚宴。虽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但肖三和史玉娥却感动得一塌糊涂。
新房依旧是前大姨姐给租的那屋子,肖三一直没退。家具、衣物能用的继续用,史玉娥倒是没有太多讲究。这是个睿智的女人,她举止得体、说话和风细雨,内务整理得清爽干净。每天虽是粗茶淡饭,但很对肖三口味。二人表面看也不卿卿我我,但内心的幸福感却是满满的。
不知是谁说的“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捏的。”肖三这堆干泥自从遇上史玉娥,变得那是相当模范,简直就是俯首帖耳。叫往东绝不向西,让杀狗绝不宰鸡。在史玉娥这股娟娟溪流的滋润下“阳雾人”开始学起了文化,而且每天坚持练写“书法”。
教材是小学课本第一册。第一课就五个字:毛主席万岁。第二课是: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总共十五个字,肖三硬是用了一星期才会默写下来。平均每天俩字:“嗯,不错。这岁数了每天掌握一个字也不赖,学习这东西入了门就行,越学越快。”史玉娥倒是知足,即使心里着急嘴上仍是一套鼓励的说辞。
有妻子零距离监督,肖部长没法偷懒。每天起床,除了打钟、扫院就是专心学习。一年下来,学完了三册语文,也就相当于二年级水平。第二年,他的进度加快不少,虽说课文字数越来越多但他基本每天能全部消化。学校放寒假的时候,肖部长小学毕业了。此时的他,能够磕磕绊绊地读报纸,也能试着给战友写信,还蠢蠢欲动地上赶着给人写春联。
他的毛笔字,缺少功力,也不得要领,该粗的笔画细,该细的反而粗;搭配全是头大脚轻,被人冠之为“阳雾体”。但肖三热情高涨、乐此不疲,遇见熟人就主动搭讪:“哎,泉子,写上对联没?没写我给你写,纸我有,别买了啊。”
“四叔,你这幅对子太寒碜了,扯下来吧,贴我的,我的字看着气派!”
学校的两个门墩上,贴着“喜迎新春”四个斗方,肖三感觉气势不够,回到宿舍,挥毫泼墨写下“下五洋捉鳖,上九天揽月”两个条幅贴在“喜迎新春”的上面。内容好坏不说,就这歪三扭四的“阳雾体”常常让过路人忍俊不禁,以为是哪个调皮学生的恶作剧。史玉娥管不了他,也就随他去,只要不写反动标语就行。
有了点文化的肖三,心态逐渐好起来。逮机会还要抖落一下艺术“细菌(细胞)”。他给捡破烂的“三姨夫”的对联是“依靠群众抓革命,吃遍天下促生产”,横批是“大展宏图”。他的老友——兽医站站长兼员工赵前和他要一幅对子,他坏坏地一笑:“这好说,多大点事儿,咱俩谁跟谁,回去吧。明天我给你贴上不就完了。”
第二天前晌,兽医站门口嘻嘻哈哈地围了一大堆人。赵前探出头一看门墩上是一幅“阳雾体”对联。他知道是肖三贴上去的,也没在意,就转回身干活去了。直到晚上才有人告诉他对联内容:上联“公狗公猫大公鸡”,下联“骚猪儿马大叫驴”,横批“整忙一年”。开始,赵前有点生气“这阳阳雾,大过年的就给写这!”说着就要往下撕。可就那么一两秒钟,他的手停在半空:“哈哈哈哈,有意思,好对子。”其实他这个兽医站并没有兽医,也不会给牲畜看病。业务很单一,那就是配种,肖三这幅对子等于是给他做广告。
年后开学,肖三依旧坚持学文化,练书法。偶尔也去参加县书法协会组织的“书法研讨会”。肖三的眼界和修养在悄无声息地升华。
一九八零年,肖三和史玉娥同年“平反”。这一年他们都五十岁。肖三回乡担任民政助理;史玉娥被评为高级教师,任中心校副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