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渐凉的秋的脚步慢慢走近的时候,感觉每一片枯叶清晰的叶脉里流淌的都是满满的故事,春的萌发,夏的炽热,秋的回忆,冬的静谧。轻轻捡起一片叶子,啪,按下快门,那片叶子便印在了我的手机屏幕上,手轻轻一扬,叶子划出一道弧线,落在社树下,“这就叫叶落归根吧。”“呵呵,张老师文学细胞繁殖速度越来越快了。”他每次开玩笑总喜欢叫我张老师。“都是因为有个满身文学细菌的老公啊。”面对他的调侃,我从不示弱。
脚步越走越快,两人不约而同地尽量避开脚下的落叶,不再有的声音,两人不禁相视一笑,“这叫夫唱妇随,呵呵。”他看看我,那双深邃的眸子又望向远方,健步向前走去。我喜欢他的眼睛,喜欢他的眼神,经常在他伏案写作的时候偷拍他或思考或疲惫的样子。记得当年热恋的时候经常抚摸着他浓浓的眉毛和那双清澈的眸子说:“送给我吧。”“把我的心也一起给你。”然后他紧紧地把我拥入怀里。
后来,我经常找他的后账:“当年的甜言蜜语成了谎言,回到家里满眼的疲惫,你的心,我更不知道回家之前丢在了哪里。”不知什么时候,我变成了婆婆嘴,“你说你工作忙,回家就抱着手机,结婚之初下厨房的闲情逸致竟也丢失的如此干净。”
一度手机成了最亲的伴侣,发心情,刷朋友圈,看好友的状态。有醉的,有闷的,有聚的,亦有散的。放下手机,不经意间走进他的书房,松木的书橱被一层薄薄的灰尘封着,那些书许久没有被动过。他上学时就是个爱看书的孩子,恋爱时更是被他讲述李清照借酒浇愁的诗文情怀,林徽因的一代芳华传奇所迷恋,曾经幻想着和他在一起也会变成诗一样的女子,有诗一样的生活。
从架上随便抽出一本,轻轻弹去灰尘,《二安词话》,一位美女作家对中国古代两位词人的解读。易安,李清照;幼安,辛弃疾。美女作家在自序中这样写道:这两个人出现在同一座城市,同一个时代,同样历经磨难,同样德行清贵……他们牵手在一个高速运转,长满欲望和样样粗糙的年代,将我们引向清澈,引向优雅、智慧和精神力量,为我们重新诠释爱情、信仰、理想等美好的字眼的意义,让我们确信它们还没有离我们而去。
他,喜欢篆刻,曾经为自己刻了一枚小小的藏书印,定心。他的文学素养、艺术情怀也是当年令我倾心的诱惑。他说,九华山上有一块石头叫“定心石”,每当有僧人心绪不定的时候便去“定心石”上打坐。我觉得定住心的并非石头,而是自我,但石头起到了关键的暗示作用,读书何尝不是,用书中的故事梳理我们的情绪,定定那颗浮躁的心。
书代替了手机,代替了发呆,代替了争吵。习惯了做完家务抽一本书,或伏案或卧床,让一行行文字流进心里,浇灭浮躁的火苗,化解孤独的阴影。“别看手机了。”晚上,他回到床上我总是把一本书拿给他,书里那些评人的平凡故事时时攫取着我的泪水。他却调侃我的幼稚,并用手机拍下我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说要存好了,等我八十岁生日那天当礼物送给我。“我们能活到八十岁吗?”我用红肿的眼睛看着他。“能,我们的56周年结婚纪念日我都策划好了,那时我八十岁,你八十一岁。”我又一次被他哄的一通涕泪。
“如果我坚持不到56周年,怎么办?”我抹了抹眼泪,不怀好意的给他出难题。“还记得革命烈士林觉民的《与妻书》吗?”他摘掉眼镜,用有些沧桑却依然清澈的眸子看着我。林觉民和妻子曾约定“与使吾先死也,无宁汝先吾而死……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故宁请汝先死,吾担悲也。”
“汝先死,吾担悲。”他抚着我的头说道。我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任书卷滑落到地上。
虽人到中年,我们的性情也被生活压得变了形,书却能让我们时时回复到如初的形状,并擦出蓝色的温情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