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要离你远去了,亲爱的。
从此,你是你,我是我。你相思的情节里不用再有我的影子,我等候的主题里也不会再有你的容颜;你喜欢教训的对象里可以删除我的名字,我三八式打探的私人内容中也必不会再涉及你。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不会再为你敲打任何一个字,甚至一个标点。孤枕难眠的时候,我也不会放飞我的相思鸽到你的床头,哪怕让我的相思即刻成为孤魂野鬼。我说到做到,我的转身将是凄凉却又是坚定无比的,我的远离也将是华丽却又是冷静坚强的。倘若你愿意,倘若你还有一点点流连我那看似丰腴高贵实则贫瘠可怜的思想,看似特立独行实则脆弱娇柔的个性,我们或许还会有灵魂上的碰触,或许还会有回忆往事时的深深凝眸。但有一点,你必须绝对相信这是既成的事实,那就是现在以至于将来,以至于将来的每一个日子,我们都不可能再有甜蜜的情话,不可能再有激情的相拥,更不可能再有身体上的亲密抚摩与合二为一,我们从此将是两个世界里完完全全独立的两个个体,就躯壳而言,已经即使相距咫尺也会天涯了。
有朋友说,这个世界上有多情的无情,也有无情的多情,烟雨毫无疑问是属于后者。我坚决否定这位朋友对我的界定,我应该属于第三种,那便是无情的无情。我这样坦然承认自己的无情,就足以证明我有多无情了。但是,公正地说,这不能完全怪我,谁也不是生来就冷血的,谁也不会希望自己后天发展成冷血。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乐意自己体内奔涌的血永远是热的,是一遇到机缘就能够汹涌沸腾的。我一直以为,冷血的人其实更渴望温度,就像饥饿的人更渴望面包一样。我蜕变成今天这样,与我坎坷的情感经历不无关联。或许在很多人看来,不断地有新的情感介入自己的生活,能够不断地经历各种各样的男人,这样的人生该有多么的华彩美丽。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这种华彩美丽的后面,有怎样千疮百孔的背景,有怎样灰暗清冷的色调,有怎样酸楚干涩的味道。如果让我选择,我一千遍一万遍地选择,还是只要一次成功的恋爱,只要一回成功的婚姻,只要与一个男人邂逅并牵手成永恒的生活命题。是的,每经历一场情感的风霜,我的心就会更加冷硬;每结束一段倾情投入的恋情,我的柔情就会被打入冰窖;每交给对方一个冷冷的背影,同时也感受到对方渐行渐远更冷的背影,我的心就会有撕裂的疼痛。反复多次,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我那万千的风情,如今触摸起来,都已然硬邦邦,非常的扎手了,就像老态龙钟的老人满是趼子的手掌一样,木然而生硬。
木然生硬的结果便是,我越来越像最理智的观众,冷眼旁观来来去去的男人,越来越像最严厉的游泳教练,端立岸头看世俗的男女在水里沉浮,我在男女情感面前终于修炼到最高境界,那便是拿捏有度,收放自如。
我所谓的收放自如,便是每一次一发现情感危机,第一反应便是转身离去,第二反应便是真的就转身离去了。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挽留,从来没表现出半点的留恋,从来没流露出丝毫的遗憾,洒脱轻松得就像只是赴了一回晚宴做了一回游戏一样,无所谓得失无所谓输赢;轻松洒脱得如进入暖春,脱掉厚重的棉袄,果断与干脆。
因此,每一场情感的开始,尽管不是由我首先发言,整个的情感过程我也常常处于稀里糊涂的状态,但作总结的基本上是我。也就是说每一场恋情的开始我往往是被动的,是不由自主的,是十二分盲动的,但结束起来,我总是积极主动,总是清醒理智,总是不带任何悬疑色彩的。这曾经让我怀疑我所有的感性都是为了享受幸福浪漫的恋情而酝酿的,而我所有的理性则是为了给这份享受画上一个醒目冰冷的句号而准备的。
对此,我无比的惊喜,又无比的悲伤。
但不管是惊喜还是悲伤,离开你已成定局。
我说得如此利落,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我不知道我的这种冷酷无情,洒脱干脆会不会让你多少有些受挫的感觉。但是,我知道,以你不可一世的骄傲,以你战无不胜的赫赫战绩,你一定还是希望我能够对你有稍许的留恋,哪怕装模作样地表示稍许的留恋也好。即使你已经不再爱我,不再需要我,但是你必定希望我还深爱着你,还想念着你,还渴望着你期待着你。如果在不妨碍到你移情别恋,不妨碍到你与其他人风花雪月,不妨碍到你不断征服不断获取以见证你惊天动地的魅力的情况下,依然默默地关注着你,痴痴地等候着你,在你偶尔需要的情况下被你随心所欲地临幸一回半次。这样的话,你的虚荣心一定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膨胀,你不可一世的骄傲一定能够扩张到下一辈子。
但是,我想告诉你,你还是甭这么想了比较舒服。
或许,你要探究为什么,你想知道我何以能够做到从柔情似水的巅峰直接就降临到冷若冰霜的谷底,那么,我不妨告诉你,从我感觉到你的忧心忡忡,你的心神不宁,你的日渐冷淡开始,我就准备要收回我的爱情了。——谁说爱情不是一场交易?有时候,很多时候,更多时候,它根本就是一份明码标价、可以讨价还价的合约,只因为我们给这份合约涂抹了太多美丽动人的光彩,它才如一张艺术照一样,变得唯美动人。
你当然知道,我是一个怎样骄傲的女人。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我与你一样是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人,这种不可一世的骄傲会帮助我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投入你的怀抱;更会帮助我在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转身离去。你也知道我是怎样敏感如猎犬的女人,只要你稍加暗示,我就会明白你的潜台词。但是,你不敢肯定的是,我到底会不会将我的骄傲进行到底,你不敢冒险,你担心我缠着你。是的,你害怕我因为要缠着你而做出让你始料不及的事情来,担心我因为做出让你始料不及的事情来而影响到你的形象,你的地位,你的身份。你与我约会时小心翼翼、左顾右盼的样子,你为推迟约会而找出的每一个借口,你一减再减给我的电话和短信频率,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你已经开始为离我而去做着种种准备了。
亲爱的,你真是用心良苦,一如当初你追我一样。
但是,如果说在追求一个女人的时候,稍稍耍点手腕,动动心计,还能算是为爱所作的艰苦努力,还不会破坏爱情的美感,那么,今天,亲爱的,你今天的表现就真的有失君子风度了。你完全没有必要再浪费你那可怜的脑细胞,为离我而去作任何的铺垫,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不再有爱,就OK了。
可以肯定的是,我也不认为你是在给我主动离开你的机会,如果真这样的话,我只能说我鄙视你!
因为这种鄙视,我不介意换个说法,今天,此时,我终于要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抛弃你,弃你如敝屣了。
或许你要说,这是我可怜的虚荣心在作祟,更坚定不移地相信,是我无坚能摧的骄傲心理使然。但不管是虚荣还是骄傲,我觉得,这么多年来,我始终站在了胜利者的位置,我没有倒下,我笑看情感世界的风雨变幻,我是值得自己向自己敬礼的。
但是,这个夜晚,当我要结束这篇情感随笔的时候,我突然发觉,亲爱的,纵然有太多的理由让我离你而去,纵然有太多的理由述说我对你的心灰意冷,纵然有太多的理由要为我作为女性的自尊而战,并且已经付诸行动,但并不表示我真的能够洒脱地放下,真的能够说忘记就忘记,真的一转身便是涅槃抑或新生。事实上,如果有可能的话,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会是多么多么愿意,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陪伴在我身边的,依然是你,始终是你,是你,还是你。
这是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有我控制不住的眼泪和痛到痉挛的心脏为证。
其实,我从来没有抛弃,我一直被抛弃。
作者手记:
只消推动一下/一条生气蓬勃的帆船/就可滑离被落潮熨平了的沙滩//只消一个浪头/就能使它获得新生/消受由繁花似锦的岸上送来的清风//只消一个声音/就能惊破一场忧伤的梦/使你立即进入神秘而又亲切的意境/使生活得以喘息/使隐痛化为喜悦/使初逢的陌生人顷刻间变成骨肉至亲……
这是一挚友发过来的手机短信,收到这条消息时,是傍晚时分,夏日的夕阳还神气地在我小楼的阳台上偷窥我的行踪,而我不知道浸染了什么情绪,无故地忧郁。我记得当时回了一条消息,我说,只消一个回眸/就注定了一生一世//只消一个转身/一生一世便即化为泡影我相信我的回复一准令对方扫兴。
我竟然不能与对方的情感合上美丽的节拍。
今天想来,在爱情上,我终究是一个悲情主义者,这悲情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经历造成的?我自己越来越迷糊,这迷糊又导致了我对爱情已经如履薄冰了。
于是,便少了很多的痛快享受。
于是,便常常以骄傲与自尊为借口,看似洒脱实则酸涩无比地转身。
于是,即使落泪,也会深深地躲进窗帘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