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动声色地让他笑完。魏一伦知道陈幼红和她母亲一样,越平静表示事情越重大。所以,他把报纸拿起了看看。无非是礼貌,他的心已经出门了。要见的是个网友,当然是女性。他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暧昧的东西,那个女人听起来有不少闲钱,很崇拜他,想寻找一些好的理财建议。女的在岛外,说做完一个美容项目后想约他一起喝喝咖啡,谈谈股票。听声音,还是挺好听的,不过,上次有个类似的交友,却遇上了一个年纪起码大他半轮的女人,虽然有钱,可是,很烦心。声音甜美年轻是有欺骗性的。相反,有个嗓音粗哑的女人,和他下网聊天见面时,却给了他大惊喜。美貌随性,喜欢爱抚,叫床尤其放肆动听。只是,在魏一伦连续推荐的股票都不怎样后,那个嗓音粗哑的女人就隐身了。
等魏一伦看完报纸,陈幼红说,你忙你就别去了。我无所谓。是我妈担心它们万一价值连城,说有个保安总好。
魏一伦的心,隐隐活络起来。他第一次对那两块旧碗,有了一点期待。
他找到手机,跟女网友发短信说,临时有个重要的投资洽谈,恐怕抽不出身。
三
陈幼红心里也并不十分愿意母亲掺和进来,但是,这事是她发现、热心促成的,她要参加,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她居然迟到了。
陈幼红在新时代大厦前焦躁地来回踱步。
“的话”有个小别克,自己也会开,第一次约会就用小别克载了她母亲去超市买大米。可是,母亲和“的话”有点意思的时候,那个小别克就经常被他在本地读大学的外甥开走了。气得母亲问,这车是你自己买的吗?“的话”说,如果不是我的车的话,那小子的话还有车开吗?今天,母亲照样指望不上代步别克。她原想建议魏一伦早点出门,拐到新村来接她,可是,陈幼红想起“的话”的车子越来越有名无实,有些不高兴,觉得母亲被轻慢了,就偏要看雪上加霜的效果。她说,我从公司赶回家,煮煮吃吃完怕是时间很紧。母亲立刻说,没关系没关系,我这有直达公交,你们在大厦前面的花圃大钟那里等我好了。两点半!
其实陈幼红和魏一伦也迟到了。路上一个小刮擦,两个司机当街理论半天,把整条路搞得像便秘。陈幼红和魏一伦到的时候,已经是过点了,他们以为母亲会在那里焦急等待,结果却空无一人,大花圃上的钟已经是两点三十七了,其实已经是两点四十一。陈幼红觉得母亲不该迟到,她做事一贯是安稳有序的。打她手机,却没有人接。她猜她在公交车上,她的耳朵一贯不太好。陈幼红踟蹰着。一直无人接听,虽然心里也知道她不会有什么意外,盘算先进去,可是,魏一伦说,我们先进去,她肯定快到了。陈幼红又不干了,说,不要。除非电话通了。言下之意,就是怕母亲有什么意外。魏一伦感到了她不动声色的谴责,便袖着胳膊,在花圃大钟的另一头来回走着。陈幼红仿鹿皮手袋里放着那两块旧碗。
大约在三点十分的时候,她母亲远远地赶来了。她像个大胖发糕,沉重而虚晃地跑过新时代广场大门。等她气喘吁吁地跑近,其实已经没有速度了,但是,她的身形还是做出了奔跑的动作,沉重而抖动,见到他们几乎喘不出话,一个劲地挥手,表示快进场。
陈幼红说,迟就迟了。怎么电话不接也不打一个呢?
母亲说,特意要充饱电,没想到走得急,偏偏忘了拔下。赶紧赶紧,十九楼!
母亲看出陈幼红不高兴,但还是进了电梯才抖包袱,说,公交车真是不能坐了!突然有人钱包被偷,大喊大叫,说是两千多美金,非要司机开到派出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的,小偷可能早都下去了,拉我们这些人去派出所有什么用?!
那你们去了?魏一伦说。陈幼红没问。
这么多美金坐什么公交车啊。魏一伦又说。
那还不是!很多人都这么骂。那个失主闹得太厉害,司机只好把车子开到派出所,大家都很生气,有一个赶上班的人,简直要夺那个方向盘了,车子都要扭翻了,司机大喊,失主就站起来保卫司机,说,你又不是小偷,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抓到小偷我赔你十美金好啦。更多的人喊起来,我们迟到也要扣钱的,你要赔就都赔!失主快哭出来了。真是!我还没开口,我心里想,你耽误了我家鉴宝,你就是两千美金全部赔我,也不过是我家宝贝的一个零头——唉呀,那车里呀,真是那个乱七八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