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奇和徐海东来到淮南路西中心区藕塘镇,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司令员张云逸(军长叶挺早已回皖南军部去了)、主任邓子恢、参谋长赖传珠、四支队政治部主任戴季英一起出来欢迎。刘少奇交代张云逸:“我们来到你这里,你们还要替我们好好保守秘密,你这里的警卫员、炊事员、通信员叫我胡服就行了,千万别叫我中央代表刘少奇。”
从到藕塘镇的第二天起,刘少奇和江北指挥部的几个领导人便关在一间大房子里开会讨论问题,警卫森严,外人不能进去。
江北新四军的几个领导人向刘少奇、徐海东详细地汇报了新四军第四支队在江北活动的情况之后,又研究了新四军江北部队的发展方向问题。1939年12月19日,刘少奇致电中共中央并东南局书记兼新四军军分会书记项英,提出:皖东在武汉失守前后,完全有可能建立相当完满的根据地,但现在时机已失。目前在皖东只能求得某种有限度的发展,而大有发展希望的地区是江苏北部,应集中最大力量发展苏北。1939年12月至1940年2月,刘少奇主持召开了三次中原局会议,讨论了华中的局势。根据中共中央关于发展华中的战略意图和华中敌、友、我各方面情况,深入地研究了发展华中的战略方向问题,认为向西发展受国民党军第一、五战区限制,且容易引起中间势力的疑惧,政治上不利。而向东发展,开辟苏北,政治上有理,军事上有利。苏北地区已成敌后,国民党军仅有韩德勤部,且内部矛盾重重,并为人民所痛恨。同时,苏北地区靠近山东,可与八路军相互依托,相互策应,利于发展。据此,中原局会议确定向东发展开辟苏北抗日根据地。从而初步解决了关于发展华中的战略方向问题。正在这时,传来了日本鬼子对新四军在周家岗的部队进行扫荡的信息,随后又得到了驻在古河的广西军顽固派也出动大部队配合日军来向我周家岗部队实行夹击的情报。新上任的四支队司令员徐海东问明情况后,便命令周家岗的守军固守阵地,不怕伤亡,寸土不让,又命令九团在日军后面分多路突袭,另外派出一支部队把古河镇来的顽军阻挡在周家岗外面的山洼里。
进攻周家岗的鬼子兵在九团猛烈的反击下,伤亡惨重,便在夜间悄悄撤退了。鬼子兵转过头向古河镇打过去,这是对桂顽军配合不力的惩罚,桂顽军在古河镇专员李本一的率领下,退出了古河镇,向淮南铁路西边逃去。徐海东命令七、九团尾追在鬼子兵大队的后面,一鼓作气,把鬼子兵赶出了古河镇。徐海东第一仗便打出了威风,打了个漂亮的胜仗。四支队正要开庆祝大会,哪知道风云突变,新四军军部来了一份电报,电报要求新四军把古河镇退给桂顽军,还要派人把李本一的部队迎接回来,重新进驻古河镇。这份电报在部队一公布便引来一片怨言:“我们用生命从鬼子兵手里夺下来的地方,为什么要还给顽固派。”徐海东把电报交给刘少奇和张云逸一看,刘少奇便说:“我军从顽固派手里把古河镇夺了回来,军部却让我们把从日本人手里夺回来的土地还给顽固派,让顽固派在古河镇休养好了又来打我们,这样的决定真是气死人了。”徐海东正要把刘少奇的指示传达给前方部队,让部队坚守古河镇,不要放弃,但是前线部队却已经把桂顽军迎接回来。徐海东一看部队打了这么个糊涂仗,大吼一声,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徐海东本来就身染肺病,这次从山西赶到皖东,路途劳累,体质更加衰弱,现在又碰上这么一件恼人的事,一时火气攻心,旧病复发,从此便卧病在床,只好到后方去休养。
这时,地下党给刘少奇、张云逸送来了一份秘密文件《关于剿灭淮河南岸共匪新四军的行动训令》。刘少奇一看这份文件,便知道是蒋介石亲自搞的,一场国共大摩擦的战争不可避免了。于是刘少奇同张云逸、邓子恢、赖传珠等人在江北指挥部下达了集中兵力对顽作战,在反顽斗争的胜利中建立抗日民主政权的决定。
十四团(原江北游击纵队的新番号)在定远县永康镇一带休整,时逢新春佳节,部队正忙着杀猪、宰羊、包饺子,想要热热闹闹地过个新年。支部参谋长兼挺进团团长谭希林突然发令:部队紧急集合,连夜出动,向江北指挥部驻地——定远县大桥镇进发。
谭希林接到了张云逸的紧急电报,顽军要向我军实行大突袭。
刚刚从伤寒病中恢复过来的黎青,也随部队夜行军。
第二天早上,十四团赶到了大桥镇。整夜未眠的刘少奇、张云逸,在指挥部的房间里抛撒了一地的烟头。部队正面临着两路顽军的夹击,南边一路被七团阻挡在界牌集一带,北边一路由国民党皖北行署主任颜仁毅指挥的两个团直逼新四军江北指挥部的驻地——大桥镇。刘少奇、张云逸、邓子恢手里没有机动兵力,便动员几千群众手举小旗在大桥镇外的桥头摆开了欢迎阵势,高呼:“欢迎颜主任到滁县去打日本鬼子。”
颜仁毅看见这等阵势,心生疑惑:共产党这是玩的什么诡计?眼见偷袭江北指挥部的计划要泡汤了。
正在这个时候,谭希林率领的十四团跑步来到了刘少奇、张云逸面前。刘少奇和张云逸欢喜得直叫:“来得好呀,太好了!”他命令防卫江北指挥部的特务营全部出动,在大桥镇摆出一个防卫阵形。
颜仁毅一看形势不妙,便命令部队后撤,退到张桥镇,静观形势变化。
刘少奇、张云逸、邓子恢还有谭希林在指挥所里商定:十四团赶快吃饭,赶快睡觉,只给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吃完饭,睡过觉,连夜去抢定远城。他们料定,颜仁毅把自己的老底全豁出来了,定远城必定是座空城。
十四团战士拖着僵硬了的双腿,踏着布满了血泡的脚板,趁着茫茫夜色,跑到了定远城下。
跑到定远城东门的先头部队化装成国民党士兵,穿着草绿色的军衣,戴着青天白日的帽徽,向城上喊话:“我们是颜主任派回来帮助你们守城的,共军的部队就在后边,快快打开城门。”防守城门的保安团一个连便把城门打开,十四团未放一枪,便把城门夺了下来。
一个小时后,十四团抢占了定远城,定远城从此回到了人民手中。
黎青进到城里,急忙组织部队在城墙上写大标语:“坚持抗战,坚持团结,坚持进步!”
袭击定远城的行动谭希林没有参加,刘少奇让他留在江北指挥部里指挥全线作战,十四团由副团长张翼翔指挥。
部队占领定远城后,张翼翔便派出两个营出南门,直奔张桥镇杀去。他要把颜仁毅的后路切断。
十四团刚进到城南高塘铺,便同颜仁毅的部队撞了个满怀。颜仁毅让部队再回大桥镇,却又被从大桥镇追上来的七团包围住了。
颜仁毅的两个团溃不成军,大部分被消灭,剩下的分别守在高塘铺的几个小村庄里,后被十四团和七团逐个歼灭,只剩下颜仁毅带着百十来人死守在几个炮楼里边,等待援兵。
这时,谭希林骑着快马赶来,告诉张翼翔:“你把部队撤回来,给颜仁毅一条生路,使他得了教训,不再同我们搞摩擦,来同我们一同抗日!这是刘少奇的决定。”
黎青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参加了淮南路西第一次反摩擦的斗争,他目睹了谭希林将军快如旋风的指挥艺术,又目睹了刘少奇有理、有利、有节的反顽斗争艺术。
定远战斗结束后,刘少奇、张云逸、邓子恢等人决定,成立华中第一个县抗日民主政权——定远县人民政府。县里特地选了一个大知识分子魏文伯当第一任定远县县长,四支队后勤部连夜赶制出了一套新衣服,把魏文伯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出席人民政府成立大会,去走马上任。随后,又建立了合肥、寿县、凤阳、佳山、滁县、全椒、含山七个县抗日民主政权。
黎青头一次懂得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大道理。
定远县抗日民主政权刚刚成立,江苏省主席韩德勤便带领一支大军向津浦路东新四军的游击区猛扑过来。韩德勤看出了新四军在路东的兵力空虚,五支队的两个团由罗炳辉增援到路西去了,五支队只留下十团还在盱眙一带打游击,远水怎能救近火。韩德勤便命令一个旅直奔半塔集,半塔集是津浦路东新四军五支队的中心区,现在这个中心区里并没有守军,只有一个教导队和一些机关人员,总共一千来人。这个教导队和这支机关兵便拿起机枪、步枪、红缨枪,死守在半塔集的城墙上。五支队十四团团长成钧、政治委员赵启民一得到顽军进攻半塔集的消息,便冒雨行军来救援半塔集。成钧是一个善于灵活应变的团长,他不让部队去半塔集,却让部队去打离半塔集五里路的冯家营,这里正是顽军前线指挥所,韩德勤就在这里指挥对半塔集的进攻。韩德勤本来在冯家营安安稳稳地睡大觉,不提防却让成钧的先头部队杀进了冯家营,害得韩德勤从床上滚下来赤着脚,雨夜中向洪泽湖方向逃跑。韩德勤从前线指挥部逃跑了,他那支进攻半塔集的部队便也土崩瓦解,向竹镇方向逃去了。韩德勤进入淮南路东的部队正要向淮阴、淮安方向撤退,却不料罗炳辉指挥来增援路西的部队回过头来奔高邮湖方向追杀过来。韩德勤的部队有一个美名叫“绣花枕头队伍”,然而这个“绣花枕头”被撕碎在洪泽湖旁边。韩德勤的部队垮的垮,逃的逃,投降的投降,津浦路东又成了一片红日当空的解放区。刘少奇、张云逸、邓子恢等便决定建立莱安、六河、嘉山、盱眙、高邮一大片抗日民主政权。
五十年后,黎青接到中共滁州市委党史办公室的约稿信,信中说滁州市要举办刘少奇来淮南五十周年纪念活动,约黎青写一篇文章去参加,黎青便填了一首《满江红》寄去:
鹏翼东来,望长淮,烽烟遍地。又还向,雄关天堑,铁蹄声疾。韩廖藏刀虚笑靥。山城密电燃箕逼。更江南痴梦饭黄粱,狂涛急。藕塘地,群贤集,明去路,刀磨利,听九宵鹤唳,千山雷激,定远旗飞映日红,三河浪卷迎风碧,笑谈间,春雨洒淮南,立丹壁。
这首词现存于滁州党史馆,作为对刘少奇的不尽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