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远说人要走背字儿放屁都扭腰。
五
婚前刘萍跟边远说,她和前夫没有孩子,边远娶刘萍主要是因为她没有孩子。他不是不喜欢孩子,和前妻生的儿子让他心里有了阴影,儿子一岁时发现心脏有问题,检查结果小儿心脏瓣膜病,是因为延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导致心脏瓣膜出现继发性损害。
做这种手术只能去北京一家部队医院,边远说那时还没有医院能做这种手术。在排队等专家号时有一位年轻小护士问他们是不是等王院长号?边远说是的。小护士说王院长号昨天就挂完了,你们是从哪来的?——孩子多可爱啊。小护士看了一眼抱在媳妇怀里的儿子。我们昨天下午就到的。边远急得脑门汗都流下来了。“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王院长家的门牌号你们晚上去家找他吧,他就住在我们医院家属院里,人很好的。”
儿子的瓣膜手术做得非常顺利,在医院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出院了。手术很成功,本来这个家会慢慢好起来,也会慢慢幸福起来的,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做了两年生意却把这个家做破裂。现在边远跟刘萍过的是互伤的日子,他们每天都会因一些鸡毛蒜皮吵架指责埋怨,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又一个小生命降临到了这个世界,这个为他们而来的男孩并没有给他们生活带来幸福和快乐,相反增添了无数烦恼。听边远说本来他们说好了不想再要孩子的,刘萍也同意,说我以后一定会把小雨当成自己亲儿子。刘萍的话像大地上吹来的一缕春风让边远心里无比舒畅,边远说刘萍其实是一个好女人。为了万无一失,每一次夫妻生活刘萍都会主动把避孕套准备好,刘萍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百密一疏,边远没想到这万一还就出现了!那天边远跑车回来刘萍搂着他说:“边远我要郑重地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什么不幸消息?”他不知出了什么事,把刘萍轻轻推开。“我怀孕了!”刘萍闪动着大眼睛。“不可能。每次我都戴避孕套,没有一次落过,你怎么会怀孕呢?”边远一头雾水,说好的不要孩子的?“我今天去尖山卫生院,是张大夫给我检查的,她说我已经三个多月了,胎心挺正还挺好,还说可能是个儿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吧?”刘萍看着边远。“你嘛意思?”边远问。刘萍说:“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刘萍扔给边远一个难题,知道他不好办。边远弄不明白刘萍到底是怎么怀上这个儿子的?“你别听我的,你跟我说句心里话,你是不是想要这个孩子?”刘萍没说话,但眼里却填满了内容。边远说,“我知道你想要,对吧!当初咱俩协议时候我就没从你的角度考虑,你还笑着同意,说有我的儿子就可以了,我现在才明白,其实你的心里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你要想要,生活多难咱们也要,唉——你怎么了?想要孩子是高兴事,你哭什么?”
刘萍接过边远递过来的毛巾说:“你不懂女人,我这是高兴的眼泪知道吗!”边远当然不会知道,为了这一刻刘萍等了很久。边远跟刘萍这个孩子是跟他前妻同一个产房生的,虽然产房里设备更换了很多,但那间坐北朝南的屋子却没有改变,他对它太有感情了。前妻生小雨时他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个闷热的傍晚,他们刚刚吃过晚饭前妻就破水了,把前妻送到医院后护士马上推到产房。那会儿前妻已经开始开骨缝了,开骨缝是最痛苦的时刻,他一直守在前妻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开宫阵痛一紧一缩让前妻痛苦呻吟。那会儿外面下起了小雨,让闷热的夜晚更加闷热潮湿,半夜一点多终于等来了消息,一个让他极度兴奋的好消息,护士笑着说:“恭喜你,得了一个大小子!”
那一刻一辈子也不会忘。给儿子取名“小雨”也是为了这个纪念。然而,这一次刘萍在这里生孩子他却没有了那份激动,也没有那么期盼,他说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因为难产刘萍不得不进行剖宫产,剖宫产剖出了一个大胖小子比边远前妻生的小雨还重半斤。边远说他这辈子就是儿子命。他跟前妻搞对象那年他们去劝业场买纯毛华达呢中山装,中午在中国大戏院旁边捞面馆吃捞面,遇上一个讨饭的,他把自己还没吃的一碗捞面递给那位讨饭者,起身又给拿了一个空杯回来,给乞讨者倒了一杯啤酒,那瓶啤酒他刚喝了半杯,乞讨者接受了他的施舍,感恩地看着他坐到对面。他说,“吃吧,如果一碗吃不饱我再给你买一碗,这家捞面馆炸酱面每碗都是满满溜溜的,一般人吃上一碗就饱了。”讨饭者说话了,他先是看着他俩笑了笑,接着双手合掌于胸前,说了一句阿弥陀佛。“你是佛家弟子吗?”他问。乞讨者没说话低头从地上提起一个长方形造革黑提包,黑提包虽然不破,但已经很旧,把朝向怀里那一面调转过来面向他俩,他看到上面有两个工工整整白漆写上的大字:相面。两个字由右向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