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门,聊天,家乡方言就是呱白。
以前没有电话,亲朋们若走动,或者要和人家说(办)事,唯独的办法就是相互串门。
我的母亲在不太老的时候,每天午后步行从东边发电厂到倒趴狮小姨家和妹妹聊天,个把钟头,乐此不疲。我的大舅父更有意思,经常从郊区步行十几里路,和母亲发发心里的牢骚,吃完中饭就走人。母亲说:“我们姊妹呱呱白呗。”
记得到机关后的第一个春节,根苗盛邀我去她家里玩。她家很简朴,给我最深的印象是好大的一口柴火锅,有好几张床。去了方知道她兄弟姊妹八个,她是老大,下面有七个弟弟妹妹。
年轻,傻呀。我们聊天兴致勃勃,完全忘了时间。根苗妈妈准备做中饭了,她拿出了几个鸡蛋。我以为她是打鸡蛋给我吃的,连忙站起来,对她说,杨妈妈,我不吃鸡蛋。和蔼白净的杨妈妈笑了,她说:“哦,你不吃呀?我烧锅了,中午就在家里吃饭吧。”她麻利地搅动几个鸡蛋,原来人家是做菜的,羞得我匆匆告辞。
回家告诉母亲,母亲笑着说:“女孩子,说话做事要看事像,谨谨言儿慢开口……”这句话,我记住了一辈子。
二十多岁时,宜琴在吕八街有一住房,记得是在大院里,原色木格子门窗,一张独睡床,一张小方桌,两只凳子。如此简陋,却是我们几个人聚集的好去处。
宜琴在报社任副刊编辑,也算是心心相印的几个人,与文学相依相偎。聊聊后,任那些莫名的喜悦或者忧伤在纸上描绘出一抹抹的缤纷绚丽,那些快乐不快乐的细节,从指尖缓缓的流出,仅仅在一杯茶的功夫,竟显得那么赏心悦目,好似珍藏已久的画册,虽不名贵,却是曼妙。而这些豆腐块也更加浓厚和成就着我们的友情。
我有了伢子后,郭化兰几乎天天都到我家来串门。我们是铁粉!她晓得我父母年纪大了,我没有兄弟姊妹,另一半在服役。晚上陪我们聊聊天。
一天晚上,她发现宝贝喉咙里有痰,觉得不对劲,要带伢子去医院看看。当时宝儿才出生半个月。郭化兰从摇篮里把宝儿抱出来,又怕孩子冷,外加一个大包被,将小伢裹得紧紧的,急急忙忙到医院去了。妈妈告诉我,小郭个子不高,两层包被搂着小宝,累得脸通红,大冷天满头都是汗。医生说幸亏及时送来了,是急性肺炎…
每当看见朴实的化兰,对视她一双明亮的眼睛,和善的笑容,不做作的语言,心里说,有你真好!
冯小枫那时候很年轻,她是一位出色的话剧演员。我们认识后,她特别喜欢到我家来坐坐。过去都是晚上出来串门。
那时母亲会说:“你看看煤炉里火有没有?”
我到厨房看看:“有。”
我们继续。
母亲又说:“你摸摸白铁锅里水可是热的?”
冯小枫看看手表:“哦,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母亲会说:“下次来玩啊!”老太太,真假。
我到冯小枫家里玩,还得拖儿带女。女儿很乖,父母年纪大,带了一天挺辛苦。儿子那时候也有三四岁吧,不是我生的,邻家的,却扎根于我家。因为都是是独生子女,合在一起,儿女双全。到哪里都跟脚。
这个“小祖宗”,买了吃的给他,我们大人聊天没有一会儿,他把吃的东西吃光了就开始叽叽歪歪。冯小枫在家里再找点什么给他,不停地哄他:“像姐姐学习,乖,我们坐一会儿就走。”他歇一会儿,又在怀里拱来拱去,打着哈欠。冯老师说,你下次来不要带这伢子来耶……
呵呵,我还得牵着我的宝贝,背着已经熟睡了的儿子,心里想着,以后再不可能带这个“麻烦”出来。
家里有电话了,后来有手机了,串门倒很少了。不再有促膝谈心,人与人之间显得那么的遥远。
进入老年大学后,我们有幸拥有这个平台,能够经常聚在一起,呱白。因为疫情,去年停课,今年上半学期只上了一天课。很久不见,竟然很想念。
那天小金华得知我的痛灾说:“哪天见见面,呱呱白。”如此,当然很好!
呱白,把心灵清空!
真正的感情是心在下雨的时候,甘愿为你撑伞的人。虽有儿女相伴,但朋友之间的嘘寒问暖也挺弥足珍贵。
人到暮年,这个世上,能为你留到最后的人是最少的,更是最好的。
我曾经是别人的最少和最好!现在,老啦,我也拥有了最少和最好!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