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 乡
怀乡不必非要李白的明月光与地上霜
桌上一盘凉拌鱼腥草的家乡菜
清洗前，向它借一点田埂泥土的亲与腥
凉拌时，借一点川渝妹子的麻与辣
下肚时，再兑一点江湖同寄的苦涩与酸甜
刀下，鱼腥草的根越挤越密
嘴里，越嚼越腥
下至腹河中，竟兀自生成
一条故乡的血腥脐带
越涌越大，越绕越长
从长江之滨直绕到香江之畔
秩 序
昨夜，整栋楼不安分的水的血管全部爆裂
当水从水中走出，从流向的秩序中出走
人体内的河川匮乏水的走入
面目蓬头垢面，口臭、焦渴
卡在深喉的那枚芒刺剧烈咳嗽
生活的无序
就像诗人摆弄手中的词语诗意地安置
落叶重返老枝，落花重立桠上
夏秋长生不老，冬天马蹄
失足，春天胎死腹中
就像有人渴望在冬天的寒枝上
激活夏日玫瑰的心跳
在流水的中年打捞少年走失的脸庞
以及唇上青苹的纯然风景
时宜、世移都不答应
有多少事物、世象潜伏的秩序你不知道
或者你像拒绝盔甲一样拒绝知道?
远或近
天涯有多远
不是山长，也不是水阔
是不愿解开鞋里眼里沙子的围困
海角有多近
你我永隔一个梦一座碑一些词语
这首诗的距离
汗，搬弄词语，万水千山地
绕来绕去，其实我想说的是
——昨天我又梦见你了
你握着月光囚禁的密语立我面前
身世雪白，那么近，一定是
你从眼河里淘出了沙的钥匙
而我又从诗里精减了梦的词语
赐
赐我玫瑰，不如赐我
君子的淡水。这样我才能留住
同一的盈缺，留住玉壶的冰清，留住
流续的长远
赐我枫唇的热烈，不如赐我
莲上的冷寂。晨钟暮鼓，木鱼清风
什么红尘，什么江湖，什么遇见
我们都走在靠近菩提的归途
赐我，赐我尽头的满不如赐我
留白的白，赐我浮世的欢不如
赐我掌心的空，我本一无所有
不想空也再碎一次
赐我，赐我，其实，除了远方赐我
比远方更远的风
谁也没有特别赐我什么
生活书
旋转停止搅动
抖出虱子的衣服们
等待一只手帮它们出浴
去阳光底下晾晒潮湿心
碗筷们楚楚可怜，巴巴斜眼望着——
呵，受了冷落的孩子们!酸甜苦辣
它们已经尝够，盼望在橱柜里干净避世
没有什么不妥
而宽阔如海的生活呀，你急什么
等着我把好日子一寸一寸过出来
如数家珍抖给你如何?!
就像这洋葱，我要层层
层层剥开你叠叠的心，捧出
红太阳与蓝月亮
照一路莺飞草长，一路鸟语花香
就着细水长，就着烟火烫
剥你有多深，爱你就有多真
谁叫我爱上你呢
爱你给的米粒庸常
也爱你给的——那些按捺于心的
雪白小欢喜，米兰小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