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屿笛和宋篌言站在操场的最后一级台阶上。
他们对视着。孟屿笛看着宋篌言的表情由难以置信到渐渐平和,而她的脸上始终只有认真。
没有谁会想到,就在三分钟前,请了半个月长假,刚从医院回来的孟屿笛,向宋篌言表白了。
她平时可是一个走路会下意识地低头,在教室里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人。
就连宋篌言也没有想到,他单手握拳,抵在下巴处,故意轻咳了一声,试图缓解尴尬:“孟同学……这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而孟屿笛没有失望,毕竟这不算拒绝。她只是轻轻地对他点了点头:“那你考虑一下,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吧。”
孟屿笛好像知道,宋篌言为什么没有立刻拒绝自己。
这一次她从医院回来,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包括曾经嚣张跋扈总爱差使她的那些女生。
果然,死里逃生,一切就会渐渐地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女孩子主动表白,到底还是有一些不好意思,说完这一句话,孟屿笛转身就要往宿舍走。
她还没走几步,宋篌言又从身后叫住她:“孟屿笛同学,你这次回学校后变化很大。”
孟屿笛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转过身,笑着看着宋篌言:“因为去阎王殿里走过一遭,就什么都不怕了,只想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1
只要孟屿笛下定决心做一件事,那就一定是认真的。
同在一个系,除了周末,孟屿笛每天都能见到宋篌言。
她还是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对宋篌言示好,怕班上那些不好惹的女同学发现端倪。
她们如今不再找她的麻烦,但万一给宋篌言带来困扰,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孟屿笛只能偶尔给宋篌言捎带一些牛奶、零食,中午去食堂的时候,坐在离他近一点的地方。
“孟屿笛,要不要一起吃?”宋篌言从角落里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冲孟屿笛招手。
孟屿笛看着宋篌言,有些诧异。
这段时间,其实每一次宋篌言在食堂看见孟屿笛,都会叫她一起吃饭,也许是因为他太善良,怕她一个人吃饭太过孤单。
但平时宋篌言都跟室友坐在一起,孟屿笛不太好意思插到他们之间。
今天是例外吗,他竟然一个人坐在那里。
孟屿笛想了想,端着餐盘坐了过去。
她还是想靠近他的,这是一个和他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宋篌言和孟屿笛的餐盘里,都装了爱心蛋,盖在炒菜的上面,尤其显眼。
宋篌言一时没忍住,问了一句:“打个菜都是爱我的形状吗?”
这一句刚出口,宋篌言立刻就后悔了。但孟屿笛不觉得有什么,配合地点点头:“是,连菜都帮我了,你怎么还不答应我呢。”
宋篌言在心里懊恼,他这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孟屿笛知道他不会回应,但还是因为他手足无措的害羞表现感到开心。
她喜欢看宋篌言因为她而产生情绪波动的样子。
这时,推泔水车的阿姨从墙边走过,要同学们小心一点。
宋篌言选的位置在最角落,孟屿笛坐在他的身边,泔水车刚好经过这里。
所以,孟屿笛在听到阿姨的声音后,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长毛衣,害怕沾染到一丁点油星子。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孟屿笛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两人都听见一声很响的衣物撕裂的声音。
他们愣住,低头往下看,发现声音是从孟屿笛的身上传来的。
衣服没被泔水车碰到,却因为下摆挂掉了宋篌言裤子上的装饰链,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下午没课,孟屿笛在宿舍尝试着缝补自己可怜的毛衣,手机里收到宋篌言第一次主动给她发来的消息。
宋篌言发了个道歉的表情,并配文:“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的毛衣才坏了。”
孟屿笛抿着嘴笑了出来,这并不关他的事,是自己站起来的时候太着急。
不过,孟屿笛突然想起从前的自己,好像也是这样,总喜欢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
孟屿笛回复他:“不是你的问题,我正好也想买新衣服了。”
宋篌言说:“下一次见面,我请你喝奶茶赔罪吧。”
下一次?
孟屿笛看了一眼课表,今天是周五,下次上课是周一,这样的“下一次”,其实就是礼貌的敷衍。
孟屿笛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笑着回复:“我们马上就会见面,别赖账哦。”
她将这句话发过去,宋篌言显然有些意外,很快就发来一连串”黑人问号”的表情。
而孟屿笛想到他此时吃惊的样子,心情瞬间欢快起来。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复。
2
走进刚开始动工的音乐节内场,孟屿笛小心翼翼地跨过各种施工器材。
带她去办公室面试的姐姐被同事拦下来说话,在嘈杂的说话声中,她听见宋篌言不可思议地问道:“孟屿笛?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宋篌言身上戴着工作牌,手里还抱着几块泡沫板。
孟屿笛歪着头朝他挥了挥手:“我来面试做兼职呀。”
就在昨天下午,宋篌言在班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兼职的地方还缺人,如果有兴趣,可以加负责人报名。
这不,孟屿笛今天就来了。
宋篌言觉得她是胡闹,她刚从医院回来,不好好休息,到这种喧闹的地方做什么兼职。
孟屿笛理直气壮:“我本来是想和你抢同一门选修课,但我没抢到,就只能来兼职了呀。”
宋篌言看着她,被她这番话弄得哑口无言,好气又好笑。
可是,不管怎么样,身体要紧。
宋篌言把泡沫板放在墙边,像哄小孩一样地问孟屿笛:“这样吧,你放弃这份工作,我答应你一个其他的要求,怎么样?”
如果她真在这里出什么意外,他肯定会自责的。
孟屿笛想了想:“我向你表白,你还没答应。”
宋篌言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这件事情,我还要再想想,毕竟我们都还不是太了解对方……”
孟屿笛的眼睛弯了起来,她原本也只是想和他开一个玩笑。
孟屿笛说:“那我们就多互相了解一点吧,周二下午没课,你陪我去市美术馆逛逛好不好?”
宋篌言犹豫了一会,轻轻地点了点头。
市美术馆跟学校的距离不远,孟屿笛和宋篌言一人在路边找了一辆小蓝车,就开始在马路上穿行。
天气变凉了,宋篌言下意识地挡在有风吹来的那一边,孟屿笛把这些小细节看在眼里,好奇地问:“你对每一个女生都这么温柔吗?”
宋篌言愣了:“我和女生接触得不多。”
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明确,看来,她是为数不多能和他出来逛街的女生。
孟屿笛心情大好,连轮胎滚动的声音都觉得特别轻快。
拐弯从街角驶进一条小路,小路偏僻无人,穿过去就是美术馆了。
只是,越往里,里面的声音听起来越不对劲。
孟屿笛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像是有什么预感,把车一停,就要跑过去。
宋篌言从身后跟上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过去。”
孟屿笛愣了,仿佛触电般甩开宋篌言的手,随后并不理会他的阻止,径直朝那几个男生围起的包围圈走去。
一个年纪看起来比她还小一些的女孩,正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孟屿笛一步步地走近他们,心里发着抖,却逼迫自己僵硬地开口:“住手,我报警了。”
离她最近的那个男生回头看她,拿着一根长棍走过来:“你谁啊?多管闲事,有毛病吧!”
宋篌言上前一步,拉了拉她的手:“我们走吧。”
可孟屿笛当作没有听见他的话,固执地看着那人:“我报警了,你们再不走,警察马上就要来了。”
那些人的年纪都不大,应该还是在校学生,最终只是骂了几句脏话,再恐吓他们下次小心,就扔下棍棒离开了。
孟屿笛上前扶起那个女孩,在女孩感激的目光下,心却像被塞到一个巨大的冰窟窿里。
3
那天,孟屿笛没有和宋篌言去美术馆。
她把那个女生送回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回到宿舍,室友凑在一起说话,她只能在洗漱后独自躺在床上,脑子里都是白天宋篌言拉住他的那双手。
孟屿笛一夜未合眼,好不容易有了一丁点睡意,天也已经亮了。
自从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孟屿笛很久没有主动和宋篌言说过话。
宋篌言有在微信上找过她,她也从未回复。
她上课踩点去,吃饭靠外卖,一个星期过去,宋篌言愣是没找到和她单独说话的机会。
直到课外调研,老师要同学分组完成,宋篌言鼓足勇气,主动申请和孟屿笛一组。
孟屿笛在班上除了老师点到时,几乎从不说话,也不会拒绝。
到了周末,孟屿笛应该和宋篌言一起去市中心的商场做品牌调研,但她没有联系他,选择独自打车过去。
商场很大,宋篌言找到孟屿笛的时候,她已经完成得差不多。
宋篌言气喘吁吁地站在她的面前,话都有些说不顺畅:“孟屿笛,你听我说,我那天阻止你,只是害怕你会受到伤害……”
可是,孟屿笛冷静地打断他,目光里不带一丝情感:“所以,你就可以冷漠地看着其他人受到伤害?”
“我没有打算坐视不理。”宋篌言急急地为自己辩解,“我们可以不惊动他们,我们可以报警,我们可以用更好的解决方式。”
孟屿笛看着他,他脸上焦急的神情不像是装的,可是她依旧觉得很失望。
对面有一个很大的精品店,里面正放着轻快、舒缓的音乐,偶尔有女生的嬉笑打闹声传来,她们正结伴在里面挑挑拣拣。
孟屿笛不自觉地转过身去,望着精致的橱窗,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放在最边上的一个娃娃:“你记得它吗?”
宋篌言顺着孟屿笛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一点一点地凝固。
过了很久,他点了点头:“我记得,你是因为那件事情,才喜欢我的吧。”
那是孟屿笛请假前的那一天,她拿出攒了很久的生活费,去精品店里,买了一个自己一直想要的娃娃。
那天是她的生日,但她没有朋友,所以,她要送自己一个生日礼物。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回宿舍的路上,又遇到了从前在学校找她“借钱”的那些人。
孟屿笛下意识要跑,可是,她患有先天性哮喘,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
那些人把她堵在角落里,理所当然地问她,有钱买娃娃,为什么没钱“借”给他们。
孟屿笛又累又怕,喘息声越来越大。
但那些人不会理会,他们只想着自己未拿到手的利益。
就在为首的那个男生要来拽她怀里的娃娃时,有一个人走了过来:“你们放开她吧,要多少钱,我借给你们。”
那时候孟屿笛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脑子里一片混乱,气也喘不上来。
在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刻,她努力抬起头,看了看那个帮助她的人的脸。
4
孟屿笛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宋篌言那天和她说过的话。
“你刚从医院回来,就来找我表白,其实我猜到了。”宋篌言看着她,目光中有一丝黯然,“之所以没答应你,就是怕你有一天会对我失望。”
孟屿笛想了很久,其实并没有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这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
还有,听她这话,难道他从一开始就预感到了什么?
室友又在一块嘀嘀咕咕,孟屿笛隐约听到“装柔弱”“心机”等词汇,若是放在从前,她们肯定已经开始大声地讽刺她了。
宋篌言当众要求和她一组,怕是引起班上一些人的红眼。
果然,周一上思修课,班上的人看她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谣言经过一个周末的发酵,如今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宋篌言相貌出众,在学校里男生缘和女生缘都很不错,而她不过是一个不讨大家喜欢的普通女生,被宋篌言“钦点”,必然会让他们不满。
宋篌言在微信上给她发消息:“没事吧?她们说的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
孟屿笛笑了笑,曾经她们对她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撕课本、扔衣服都是常事,如今就说几句难听的话,她不会往心里去。
孟屿笛坐在最后一排,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没注意到从后门进来的思修老师已经站到她的身后。
思修老师是个性格古板的中年男人,出声的那一瞬间,吓了孟屿笛一跳:“大学这么多时间不够你们谈恋爱,非得上课磨叽?”
孟屿笛的脸色霎时变得白白的,而思修老师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让她更想挖个洞钻进去的话:“宋篌言,带头上课谈恋爱,你这个课代表,是不是不想当了?”
班上原本已经一片寂静,没过一会,又开始躁动起来。
孟屿笛的心紧紧地揪着,不敢看前排宋篌言的表情,生怕他会告诉老师,他和她之间,只是被追求和追求的关系。
同学们也都在等待孟屿笛的回答,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开口了。
“老师,我和孟屿笛没有谈恋爱。”宋篌言清亮的声音传来,孟屿笛的心里咯噔一下,鼻尖有了一丝酸意。
可很快,她听见宋篌言接着说道:“我喜欢孟屿笛,她还没有答应我。”
宋篌言话音才落,班上的讨论声彻底抑制不住了。孟屿笛愕然地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出在说谎。
思修老师没想到平日里听话乖巧的宋篌言会在课堂上给他来这一出,面色阴沉,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而孟屿笛心如擂鼓,乱了整整一节课,什么也没听进去。
5
班上曾经欺负过她的女生,到底改不了天性,即使不再用肢体伤害她,冷嘲热讽还是免不了的。
但这些并不会对孟屿笛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困扰。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她好像不再害怕什么。
更何况,经过上一次事故,那些女孩对她“善良”了不少。
她们倒也不是真的变善良了,她们只是害怕自己变成凶手,需要承担责任。
下午没课,到饭点时,孟屿笛不想去食堂,打算出去买一笼生煎包,经过公告栏,发现有人在上面贴了照片。
在看到宋篌言的名字的瞬间,孟屿笛愣住了。
照片上的人又黑又胖,如果不是眼下的那颗泪痣太有辨识度,任谁也看不出来那是宋篌言。
不少同学围在公告栏前议论纷纷,孟屿笛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大步闯过去,一把将照片撕了下来。
和宋篌言取得联系的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他说他在宿舍,不想出门,可是孟屿笛软硬兼施,硬是让他出来吃饭。
宋篌言坐在孟屿笛的对面时,看起来很脆弱,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孟屿笛说:“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在B中?”
宋篌言点了点头:“你想起来了啊。”
孟屿笛看到那张照片,就瞬间想起来了。高中那会,她走读,经常会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看见一个大胖子,被推搡着、嘲笑着。
他不像自己,总是默默的一个人,他混在男生堆里,却像一个小丑,始终无法融入他们。
那天,大胖子在篮球场被同学逗弄,着急想要抢球的他一不小心,就重重地摔在地上。
可是,那些人看他疼得站不起来,不但没有帮他,反而觉得没意思,于是作鸟兽散。
等他们离开以后,在一旁默默看着的孟屿笛忍不住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带去医务室上药。
那时候,孟屿笛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遭到过分的排挤,她只是无法融入人群。
孟屿笛看着可怜兮兮的大胖子,忍不住对他絮絮叨叨:“这里的人总是欺负你,你以后就去远一点的地方上大学,离他们远一点,开始新生活吧。”
大胖子一路低头噙着泪,到这时才终于出声:“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孟屿笛飞快地点了点头:“我也会去很远的地方,去H大吧。那边风景好,说不定心情也会变好。”
宋篌言安静地看着孟屿笛:“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一直在减肥,来H大报到的那一天,好像所有人都对我友善起来,特别是女孩子。”
孟屿笛看着宋篌言的脸。他瘦下来后可真好看,五官出色,皮肤细嫩。他的蜕变,确实让人惊喜。
只是,宋篌言之后的这番话,孟屿笛却没有想到。
“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宋篌言的目光很真诚,“你过生日那天,我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是想去给你送生日礼物。”
孟屿笛愣住了,她在脑海中搜索了好久,终于模糊地记起,当时他手里确实拿了一个礼物盒。
可是,自己回来后主动对他表白,他又为什么……
宋篌言来的时候背了书包,他把它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外形是一个大胖子的音乐盒。
宋篌言按了按它的大肚子,里面瞬间传出舒缓的音乐,过了几秒之后,还有鼓励的话,源源不断地从“大肚子”里说出来。
那是宋篌言的声音。
宋篌言把音乐盒放到孟屿笛的面前,看着它苦笑:“我知道你向我表白,是因为我帮助了你,所以我害怕你知道,其实我也是一个弱者,既不正义,又不勇敢。”
那天,宋篌言一直跟在孟屿笛的身后,可是,直到她被人逼到绝境,他才终于鼓起一丁点勇气。
他从来都不是她幻想里的那个英雄。
6
宋篌言在宿舍楼下等孟屿笛。照片风波刚过去,来来往往的女生好奇地盯着他看了又看,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宿舍门口,一动也不动。
宋篌言心里其实有一些紧张,但他想起上一次自己对孟屿笛说的话:“我会努力变得勇敢。”
宋篌言在心里想,大不了回到从前,他和孟屿笛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容易面对。
孟屿笛从楼上跑了下来,看见宋篌言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诧异地把他拉到小路上:“你怎么站在这里,没发现她们把你当猴子看吗?”
宋篌言任凭她拽着,没有反抗,只是说话的语气中带了笑:“她们拿我当猴看,我也可以拿她们当猴看,谁是猴还不一定呢。”
孟屿笛愣了一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宋篌言,你现在说话听起来还挺有哲理的。”
宋篌言骄傲地挺直腰背,像是认可了她说的话。
入冬了,天气已经很凉,刚才孟屿笛拉宋篌言的时候,指尖碰到他,让他哆嗦了一下。
但他做出的选择是一把抓住孟屿笛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孟屿笛感受到了温暖,这种温暖,从指尖慢慢地蔓延到她身体的每一处。
孟屿笛突然问宋篌言:“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三年,我们可以坚持下去吗?”
宋篌言想了想:“如果是两个人,一定可以的吧。”
冬至的那天下午,班上又传出了新的谣言,说曾经在学校里找孟屿笛麻烦的那些男生,其中一个是她的前男友。
而他们之所以找孟屿笛的麻烦,是因为那个男生还喜欢她,可她和宋篌言在一起了。
孟屿笛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其实内心并没有太大波动,甚至还有一些想笑。
孟屿笛开始回忆,自己最初被班上的女生欺负,是因为什么呢?
其实也不过是她性格软、好说话,却不合群。
她不爱看明星八卦,不喜欢频繁地逛街聚餐,她有自己的小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她们,慢慢地,也就被她们当成异类。
孟屿笛其实是知道的,那些“借钱”的小混混,和班上最爱找她麻烦的那个女孩认识,如今传出这样荒唐的谣言,也是因为那个女孩喜欢宋篌言。
但是,宋篌言很愤怒,他在自习课的时候大声斥责他们。
孟屿笛还从来没有见过宋篌言生气的样子,她听他有条不紊地列出他们的“罪行”。
看着宋篌言独自在讲台上孤军奋战,孟屿笛也忍不住了。她大步走上去,和他并肩,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问她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伤害?!”
台下突然安静了。其实那些女生和跟风的男生也不知道,孟屿笛到底做错过什么,好像突然有一天,她就变成所有人调侃、奚落、欺负的对象,但起因是什么,他们谁也记不清了。
孟屿笛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把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她依旧是在他们的世界之外,只是这一次,宋篌言站在她的身边,她一点也不害怕。
7
班上的人不再讨论有关于她和宋篌言的事情,他们没有承认错误,也没有变本加厉。
他们仿佛是把孟屿笛这个人从生活中抹去了,把曾经做过伤害她的那些事情,也从生活中抹去了。
勇敢的人才会正视生活,大多数人通常会选择逃避。
这样也好,不被打扰,不被伤害。
孟屿笛可以自在地和宋篌言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和他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情。
宋篌言会悄悄地问她:“你说,我现在有没有勇敢一点,有没有一点点英雄的样子?”
孟屿笛会煞有介事地打量他一阵,然后疯狂地点头:“这么英俊潇洒,可不就是英雄的样子吗。”
他们以为可以这样平静地度过以后的三年时光,直到那天下午,孟屿笛在宿舍睡午觉醒来。
孟屿笛的室友给她打了微信电话,语气焦急地问她:“孟屿笛,刚才宋篌言听说那些找过你麻烦的小混混又在乱说话,一气之下就跑出去找他们的麻烦。我下午有选修课,你能去看看吗?”
孟屿笛一愣,连忙下床换衣服,问清地址后,飞快地跑了过去。
宋篌言虽然瘦下来了,但身体还是不算太好。他一个人去找他们,万一出什么事该怎么办。
孟屿笛一路往图书馆后面的那条小巷子跑去,宿舍和图书馆的距离有一公里,厚重的毛衣和棉袄穿在身上,让她喘不过气。
跑跑停停,孟屿笛用尽力气,艰难地跑到巷子里。宋篌言正被一个男生揪着领子放狠话。不过还好,他们还没有对他做什么。
“宋篌言。”孟屿笛喘着气,慢慢地向他伸出手。
可就在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她突然捂住胸口,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从急诊室被推入普通病房,孟屿笛慢慢地开始有了意识。
耳朵听见有人在着急地追着医生询问情况,这么一会,爸妈应该还没有从外省赶过来,那么,会担心她的,应该只有他了吧。
冬日阳光刺眼,孟屿笛努力地想把眼睛睁开,尝试了好几遍才成功。
在孟屿笛适应强光、看清楚这个世界的瞬间,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宋篌言的脸。
他坐在病床前,坐在她的身边,一米八几的大个头,眼睛通红,嘴巴扁着,像是马上就能哭出来。
孟屿笛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脸上:“好啦,其实我刚才是装的,我这不是怕我们打不过,就想的这个办法……”
宋篌言红着眼瞪她:“你骗人……”
她找到他时,在寒冷的冬天里,满头都是汗,最后都直不起腰来。
孟屿笛看他真要哭出来了,连忙替他揉了揉眼睛:“好了,好了,反正现在都没事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有他在身边,有他愿意保护她,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孟屿笛又想起那一次他在路上阻止她帮助那个女孩,现在想想,他做得其实并没有错。他不是懦弱,不是冷漠,而是真的害怕她会受到伤害。
宋篌言是一个理智的人,他说的那些办法,或许更适合并不强大的他们,因为他们并不具备做英雄的潜质。
可是,在她已经受到伤害的时候,他却义无反顾地孤身奋战,想要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他想做她一个人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