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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不锈

时间:2023-12-13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黄刚  阅读:

  一、沉思录

  1.日之旅

  一仞阳光,万尺乾坤。

  我的一生,逃不出你的掌心。

  在你时隐时现的轮回中,物移事易,潮起潮落。

  你坚定地独行于宇宙,耗损生命,释放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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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神,你是人。

  永不回首的光迹也会落满烟尘,如同各有破缺的春夏秋冬。

  也许你不永恒,但你绝不生锈。

  虽只渺渺长空的一点象征,却负得起所有的笑骂评说。

  2.山之魂

  匍匐在你的神趾下,只为我的虔诚能够推开那道沉重的山门。

  跨过一道道幽深的门槛,遍踏一条条曲折的石径。

  寻觅。

  从青苔的茸面,从秋叶的皱痕,从岩壁的凿痕,

  能否捕捉到一分禅秘,一分道魂,一分儒意。

  智者望不见你的项背,狷者懒坐在你的肩膀。

  偶尔开口,我记住了你那句闲话:攀缘不如跋涉。要丈量我的高度,请先跨过我身前的深渊。

  3.水之灵

  你绵软的胴体浮泛着圣水的光芒,那是沉淀了多年的铁与钙的颜色。

  你往往躺着,可在你的河床,总会有骨头与脊梁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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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片最擅吐纳的圣土,主宰煽情的水色草尖,鼓荡起一种叫爱的雄风。

  4.夜之眼

  因日的探照,夜悄无声息地将昼的阵地占领。

  因月的濡染,昼不着痕迹地让夜乖乖缴械。

  举头三尺,神明昭昭。

  给别人掘墓,将自己埋葬!

  撒旦怒目而斥:这就叫孽缘。

  植德培善,酿造甘霖。既度他人,也度自己。

  先知如是教诲:这才是回报。

  举起你的头,擦亮你的眼,仰望苍穹吧:

  能数出多少颗星辰,就发现多少只眼睛——夜的眼睛。

  罪恶与正义,真理与谬误,对峙也好,蜕变也罢:

  一切,都将无可逃遁,

  一切,都将记录在案!

  5.剑之声

  不平则鸣,弹剑铿锵。

  是愤怒激动你冷锋上的霜花,

  是柔情璀璨你起舞的醉步。

  剑身锈了,剑锋钝了,

  人在,话语权就在。

  剑之声,英雄声:穿云唳日,断头折铁。

  剑之声,英雄声:竹吹溪水,苇弄清风。

  二、父亲河

  它是横亘北中国的一座九曲金汤。

  它是浑发着劲勃之气的一条动脉。

  它是弓身腾挪于高原、冰峰、谷壑间的一条金色的龙……

  两年前,领略了壶口飞瀑的雄伟气魄:他如垂天而落的一条金练,迸射出逼人的光晕,撞击出纯属天籁、仿佛发自地壳深处的交响乐;近见泥浆射空,岩颤谷鸣,兽走鸟惶,锐气赫赫……

  今日,溯源而上,在这雄性的父亲河年轻骚动的回忆中,重伫河畔,我被艺术地摄入你宽厚的胸襟,在金城——兰州的“天下黄河第一桥”与你融合。

  人说你是坚固的金汤。

  从卡日曲到渤海口,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这一道道弯转,是一个个象征,印记着一个民族的九十九个转折。在一个个转折点上,你拯救了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民族的命运,将兄弟间的隔阂化消,将外侮的魔爪阻断,刹住不义的旋风捍卫民众的意愿,造就一代又一代中国的脊梁。

  人说你是一管动脉。

  没有你的润泽,这块黄土将干涸枯萎,没有你的奔泻,唤不出同一个意志,没有你的遒劲激荡,也不会有亿万龙孙的步履在黄土地回响。

  没有这一管动脉,一个民族的载体将丧失活力、生机与希冀!

  汹涌在这动脉中的,不是清纯的水,而是溶解了幼稚和成熟、耻辱与辉煌、封闭与变革,还有泥沙血泪的一种特殊的液体。

  人说你是一条金龙。

  因为你是华夏的图腾,执著与太平洋共舞。你飞腾的轨迹不是平直的线段,而是布满无数冰峰雪原荒漠野林以至排山群涧和深渊的坎途。

  “于坎坷中跌倒还可以重新扭转飞旋,在平坦中漂浮高升则极易失去平衡”,你这灵性的神物代表着一群人不懈的开拓、征服,在呼啸中谱写出一篇篇哲学的乐章。

  伫立在你的身边,我自心底轻唤着我的父亲河。

  大自然与人类何等相似!

  黄河,你是一位有血有肉的男性的人!

  童年的你是清澈的轻吟浅唱,在那无拘无束的岁月,同样拥有孩童般的稚嫩无邪。

  当人生的第一个逗号点定后,你便开始了青春的骚动,就在这种骚动中,确立了终生不渝的目标。

  有时你在澎湃的热情中一泻千里,有时在困厄的漩涡中咆哮、苦吟。一旦冲破羁缚便埋葬沟坎,决断大山,于狂笑中结束过去,开始新“生”……

  你走过,身后百花烂漫,五谷丰登,碧野葱茏,莽林苍郁……

  你走过,也遗落寂死与恐怖。然而,黑子毕竟掩不住太阳的光耀……

  在你的生命流程中,曾二十六次改道。额头上的褶皱填充着沧桑,那沧桑,便是你的混浊,混浊,塑就你的成熟。

  混浊,父亲河的本色!

  人世间没有纯粹的伟大,混浊的内涵不再是杂冗、迷乱与污浊,而是复杂的性格结合。解析这混浊,其间溶进了清纯的水,也掺入了悲怆的泪,赤红的血,纵是忧喜曲直顺逆美丑与善恶以及几多无奈,也成为混浊的一分子。

  伫立父亲河之畔,我见你在沉稳地漩卷跃进,伫立你的身旁,聆听到你自信的呐喊。

  为与太平洋共舞,父亲河哟,你广纳溪流,荡涤污秽,横扫保守,拓展来路,执著地流,流,流——

  父亲河哟,从你身上,我隐约地看到了华夏的整体,整体的华夏。

  三、美人殇

  1.无字碑

  一个颇有姿色的山西小脚女人。入宫,成了唐太宗的三等嫔妃。

  媚娘,青涩得就像三月杏花村未熟的杏子。

  一个才人,不会就此罢休。她要膨胀成一壶酒,如同杏花村,醉倒所有的男人。她不满足做一轮月亮,想着成就女性的太阳。于是,她制作了一顶深绿色的帽子,套上太宗的皇冠。

  要鱼,更要熊掌。

  一个淫荡的女人不会满足一个行将就木的皇帝的无能,酝酿出一绺灿烂的河水,淹死一个皇朝的主宰,唐高宗——前夫的儿子。

  她不是月亮,也不是太阳,只是一个小脚的唐朝的女人。然而,蓬勃的欲望将她推上登天之路。鸠夫弑子,红颜濡天。

  一个小脚女人,转瞬成了万人朝觐的女皇。

  为了填充女人的欲壑,她借助男人征服男人,她蓄养男宠,肆意淫荡。一个入庵出宫、还俗承欢的女人,完成了雌性太阳的美梦。

  月散日落的时候,嫩得可以捋出水乳的女人只剩一张干瘪的空皮囊。临终还不死心的武氏,很想将自己的名讳刻入墓碑——不朽。回望走过的路,琢磨所做的事,在权衡碑文的内容时,她竟一时失语。

  “我是谁?是武媚?还是武曌?”

  “我是一个乱伦的娼妇?”

  “我是一个借助荏席征服男人的婊子?”

  “我是一个鸠夫弑子的蛇蝎女人?”

  “我是一条欲望无边的祸水?”

  她死了——

  无论是昨天挂在天上的月,还是今天悬在空中的日,她的归宿只能是悄然落地的土做的句读。沉入梦乡,回望一世,她的尽头踏实地枕着一块孤遗野旷的苍凉的石头。

  啊,是日?是月?不是。却是日月照临的一块不着一字的碑做的囹圄。

  无言的石碑很像一个叹号:叹她飞动的蛾眉,叹她荏席柔股间的风骚,叹她食子弑君的决绝,叹她翻覆乾坤的张狂!

  一个女人,不是日不是月。

  千年之后,还有幽灵在怀揣阴谋在偷窥仿效。

  快看哪,那块斑驳的无字碑上,烙下多少行人戳戳点点的污痕!

  2.马隗坡

  马隗坡,与一个强盛王朝的覆没相关。

  马隗坡,与一个倾城倾国的女人的死相关。

  走过锈迹斑斑的咸阳原,走过秦勇唐兵杀伐扬威的故道,不散的千年芳魂拱起一座丑陋的青茔。

  马隗坡,与一个李姓的男人相关。面对江山倾覆,他犹豫无奈地捡一绺白绫遮住男人的尊严,却将美人折成一只凄绝的蝴蝶。

  马隗坡与比翼鸟和连理枝相关。

  然而,唐明皇的权杖再有力量,在那个孔武有力的干儿子的铁蹄下,无论如何也无法救赎那一堆温柔。美人的凝脂还来不及再次滋养一坟翠草,鸟便随风去,枝亦随风折。

  马隗坡,一个苍凉空洞的圆圈。

  掏空幸福,搁置缺憾,这个迷蒙缥缈的句读,黯然了多少唐诗宋词,窒息了几许海誓山盟!

  3.美人花

  风来了,你随风摇曳。雨去了,你伴风妩媚。独居在面海倚山的巢穴,经心收藏一个关于家的宿命。

  养蜂人说,你是盛开在悬崖上的美人花。可是,黄蜂尖锐的芒角,触摸你发髻上的玉簪;浪蝶舒展出挑逗的姿势,煽动你蕊间的万种风情。

  风柔风硬,雨柔雨瘦。

  你如修女般静持在你的领地,吐纳着日月。电闪雷鸣,雨急风狂,处子的你安然在空寂的围屋,将天地悄然梳理。

  一声戾天的鹰鸣嗽嗽震落谷壑间的秋红,一地落红烘焙出两靥璀璨。

  独步悬崖,与风为伴,与雨为伴,与鹰为伴。

  美人花,惊险的爱情花瓣在悬崖边翕张翩跹,一座写满爱的纪念碑能否直入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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