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有一个胎记。暗红色，状若手掌，从额头一直蔓延到眉间。
7岁那年她去上学。早上笑着去，午后哭着回来。捉了一把剪刀躲在洗手间，任谁叫也不开。
家人最后打开门时，发现满地落发。她本来露着的额头上密密地覆盖上长长的刘海。
第二天放学时眼睛红肿如桃：那些孩子变本加厉，他们好像引来了全校人观看她的胎记。偏偏那胎记生得太大，即使把眼睛全部遮住，也遮不住它。而且越是试图掩盖，越是勾起大家的好奇心。已经开始有人给她起难听的外号了。
妈妈，我不想上学了。她把头埋在妈妈的怀里哭着说。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妈妈抚摸着她的额头悄悄说：“你知道吗，这可不是一块普通的胎记，你看它像不像一只手?有人说这是上帝送你到人间的时候在你的额头上抚摸了一下。我想你注定是与众不同的。你看见谁的额头上面有这样形状的胎记了?孩子你要记住妈妈的话，你是与众不同的!”从此以后，她的额前不再留一丝头发。
20多年之后，她和她丈夫一起应邀到新加坡讲学。过印度洋的时候，因为喜欢印度的沙丽，她心血来潮自己买了一件穿上。印度的女同事帮她在眉问点上朱砂，正好在她的胎记中间。同事们远远地欣赏一会儿，问她的学生们：你们看她像不像一个天使。
学生中间有一个来自中国的女孩儿。
长得娇小玲珑，留着披肩长发，但是却沉默寡言。每天独来独往，没有什么朋友。过农历新年的时候她和她丈夫邀请女孩来家里，女孩推托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丈夫在厨房忙碌，她和女孩看了一些老照片。“你有没有想过去掉这个?”女孩指着结婚照上她额上的胎记迟疑着问。
“7岁的时候有想过的，”她笑着回答，“后来就没有想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胎记，我想我应是与众不同的，就像母亲说的一样。”她给女孩讲了第一天上学的经历和母亲对她说的话。
女孩的眼里蓄满泪水，掀开长发，现出右边脸颊上一块指甲大小的胎记：“20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如何把它除去。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本可以因为它变得像你那样快乐，那样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