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凡,姓袁名黄,浙江嘉善人,明朝万历年间进士,曾做过宝坻县县令。了凡是袁黄的号,这个超凡脱俗的名号由来有一段真实的故事。
袁黄父亲行医,然父亲早逝,母亲令他继父遗志,行医救人,养活母子二人。一日,袁黄到慈云寺游玩,碰到一位“修髯伟貌、飘飘欲仙”的老人。老人自称姓孔,他对袁黄说:“你应是官场中人,明年就可以考中秀才,为什么不读书呢?”袁黄说明个中缘由,又把老人请回家中。原来孔先生是云南人,精通宋朝邵雍的皇极数,可以推断人的命数。孔先生在袁黄家中给他推算了不少事情,即使事情很小也很灵验。于是,袁黄的母亲便同意他弃医从文参加科考,这样孔先生又替他推算了一下,每次考试他能考第几名。孔先生还算出袁黄命中无子,年五十三岁卒。
袁黄弃医从文努力读书,到了参加科考时,不管参加哪次考试,考的名次都和孔先生算的一样,而且他婚后许多年的确没有孩子,这让他已然相信人的功名浮沉都是命中注定的,无需挣扎于世。在北京国子监学习的一年里,他终日静坐,不看一字。一年后,被调往南京国子监学习。报道之前,他去南京的栖霞山拜见一位云谷禅师,并和老禅师面对面打坐,三天三夜不合眼,不说话。云谷禅师问:“我发现你很不一般,静坐三天三夜,不起半点念头,这是为何呢?”袁黄说:“我的命都被孔先生算定啦,荣辱升迁、寿命长短都是注定的,还有什么可以妄想?想也白想,干脆不想啦。没有非分之想,也就没有任何念头啦。”云谷禅师笑道:“我原以为你是个了不起的豪杰,却原来也是个凡夫俗子。”
云谷禅师详细的给袁黄讲了“造命由天、富由己求”的道理,强调人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想求什么得什么,但必须是向内心求,“一切福田不立方寸”,必须反省内心,净化心灵,做人从善。袁黄相信老僧的话,在佛前反省之前的点滴过失,发愿“洗心革面”,并把“学海”之号改为“了凡”,意为结束凡夫俗子的旧我,做超凡脱俗的新我。此后,袁黄待人、接物、从事焕然一新,孔先生算的命数也开始逐渐失效,最终袁黄考中进士,老来得子,突破五十三岁的命数,年七十四而卒。
从形式上看,了凡曾遇到两位人生导师,在芸芸众生的经历中似乎并非“不凡”。了凡幼时聪慧伶俐,本应读书求学,因母命难违,弃文学医。后遇到了孔先生算命,使母亲相信儿子读书定有前途,同意他弃医学文。这酷似于苦难年代,许多家庭里缺衣少穿,解决温饱问题都难,还怎得供养孩子上学?于是不少孩子辍学在家,而学校的老师知道哪个是好苗子,总是千辛万苦地劝说家长让孩子重返学堂。了凡被命数束缚动弹不得,每次考试都和孔先生算定的一样,生活没有新鲜感,人生没有动力感、向上感,在彷徨时遇到了云谷禅师。云谷禅师的点拨令了凡醍醐灌顶,从此俨然重新做人。这好比一个人一帆风顺许久后,突然人生之舟搁浅了,于是迷茫了,无聊了,需自悟,以及找高人解悟,从而积蓄力量,拨开云雾见日月。
细细品味:了凡又的确“不凡”,一是遇到的人不凡;二是他自己不凡。
第一个所遇之人是孔先生,孔先生自称通北宋邵雍的皇极数,是皇级数的传人。邵雍是北宋著名的哲学家、易学家,和“周敦颐、张载、程颐、程颢”号称北宋五子。这些北宋大儒为复兴儒学,吸收佛教、道教中的思想,弥补儒学的不足,形成“理学”。理学和以往儒学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探究宇宙万物的本源和运动变化规律,并加强人的道德修养。南宋的朱熹成为理学的集大成者,他强调“格物致知”、“存天理、灭人欲”,由于符合统治阶级的统治思想,从而使儒学成为官方哲学得以传承下去。邵雍智力出众又刻苦攻读,游历天下,他通过研究,明白了天地运动变化规律、阴阳消长规律、世道变迁规律,甚至对微小的动物和草本植物的特性也了然于胸,故有《皇极经世》著作流传于世。孔先生所会的皇极数就是此书中的原理,以“数”来推断世人世事,遇到如此超凡的启蒙老师,必定是激发了凡读书走仕途的兴趣。
第二个所遇之人是云谷禅师。他做为得道高僧,不仅通佛理,也精通儒学,这和时代文化的发展不无关系。历史上,佛教自西汉传入我国,魏晋南北朝时发展迅速,唐朝深得统治者的推崇,而在民间,禅宗六祖大大推动它的中国化。六祖慧能,此人家贫不识字,靠打柴卖柴为生。一日听说五祖在黄梅讲禅,便辞母前往,先充役火头僧。五祖欲传衣钵,命弟子们每人作一偈子,做得好的,便把衣钵相传。五祖的弟子神秀作一偈子:“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抚拭,勿使有尘埃。”众弟子都说好。慧能听到后,求人帮自己也写一偈子:“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使有尘埃?”此偈子明显高于神秀。于是,五祖就把衣钵传给了慧能。慧能不识字,却成为禅中的第六代传人,他强调,人人都有佛性,皆可以顿悟成佛,从而使佛教中国化、简单化,使更多民众得以尊亲佛教。唐朝时,从政府到民间的亲佛行为,抬高了佛学地位,儒学的主流地位受到严重的冲击。儒学家们不甘落后,致力于复兴儒学。宋朝,儒学家就吸收佛教、道教思想,一方面使儒学哲学化,一方面强调明心见性。明朝的王阳明是心学的集大成者,他于环境恶劣的贵州龙场悟道,提出“吾性自足”、“心外无佛、心外无理”,指出道德修养的方法是致良知,这无疑是吸收了佛教禅宗六祖慧能的思想。可见,明朝时,佛、儒思想彼此融合吸收,造就了云谷禅师成为一代高僧。
云谷禅师顺时应势,融儒佛思想于一体,帮助了凡破解天命说,从命数的束缚中解放出来。首先,云谷禅师肯定孔先生所说的天命是可以改变的。因为佛教经典中说“求富贵得富贵,求男女得男女,求长寿得长寿。”也就是说,一切是可以求来的。但是,六祖说“一切福田不立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这又作何解释呢?接着云谷禅师就用儒家经典来作解释。《尚书》曰:“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如果是上天给你的灾祸,那你可以避开,但若是自己做的孽,那一定会得到报应。《尚书》还有“天命靡常,惟命不于常。”天道是难以确信的,命运不是固定的。《诗经》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人要经常反省自己所做的事情合不合天道,那样就会多做合天道的事情,自然会有很大的福报。《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祸。”作为读四书五经的袁了凡来说,肯定读过云谷禅师所说的儒家经典,那么经云谷大师的点拨之后,突然开悟,豁然开朗,从此由“凡”而入“不凡”。
袁黄真正能够“了凡”取决于他的身体力行。“一切福田不立方寸”,要想改变命运,必须反省内心,从内心彻底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以后怎样做,而且务必坚持照着心中美好的样子做下去。袁了凡在佛前反思了自己的毛病:不能包容别人,善发怒,不能舍己救人等等。云谷禅师提出,以后他必须做到积德、包容、和蔼。作别云谷禅师之后,了凡譬如新生,不断地尽己所能做事,无论大事小事真正做到“勿以善小而不为”。做宝坻县的小小县令时,他努力争取为百姓减税,真心真意为百姓着想。倭人侵犯朝鲜,他因懂得些军事,虽为一介文人,却被派往朝鲜战场,而且惨遭同僚暗算,诬之以十大罪下狱,险些丧命。然他并没有急于向皇帝申辩,直到明朝天启年间冤情才得以昭雪。了凡为教育儿子,他现身说法,把自己的亲身经历写下来,这就是今天我们能看到的《了凡四训》。
《了凡四训》分为四部分:立命之学、改过之法、极善之方、谦德之效。四部分的宗旨都是强调修心。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它取决于你的内心,如果你想的是美好的事情,做的是善事,肯定得到好报,相反,如果一个人居心叵测做了恶事,“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他定会遭到恶报。每个人都有爱他人的慈爱之心,要不断净化心灵,美化心灵。
事在人为,休言万般皆是命。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运,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厄运,每一次好运的降临,都是你存在天上的利息,每一次厄运的到来,都是在为过往补偿代价。你付出的善,释放的爱,都会成为未来的幸福。与人良善,行善利他,福报自然来。但是切记:“为善”是有方法的。譬如,你看到一个人掉进了水里,如果你站在岸上,先想:我下去救他有什么好处?能发多少财?升多大官?名气有多大?想完这些再去救他,那你做的根本不是善事,因为这很明显是功利心,而不是良善心。
《易》:“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通俗点是说:君子有美好的内心,通达事理,将积聚的美德体现在行动上,融合在事业中,就能达到最完美的状态。如此便知,求幸福,求美好须先修德,修德须先修心。
当下,我们处于内卷过度,想躺平又不敢躺平的焦虑时代,一切简单的求只能加重焦虑和惶恐。停下来,静静地对话经典,审视内心,如果一本经典治愈不了,那就再读一本!
《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一切皆无常,一切皆可变化。而改变的根本是改变心性和认知,诸法皆由心生!
若有好心,必来好命!“了凡”,人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