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儿童文学作家班马以其强烈的个人风格,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儿童文学界掀起了一股“班马风潮”,尤其是他笔下独具一格的“漂泊式”少年形象令人记忆犹新。本文旨在以90年代盛行的“成长小说”中“少年出走”的传统母题为切入点,来具体分析班马作品中这一类母题的具体表现特征。其次,结合班马对“漂泊少年”艺术形象的塑造,着力探讨班马儿童文学中“少年出走”这一类母题书写中所存在的缺失,以期促进当下儿童文学中漂泊形象的全新建构。
【关键词】 漂泊少年;出走母题;书写局限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04-0014-02
一、漂泊与成长:班马小说“少年出走”母题特点
班马的儿童小说常涉及一个关键词—— “漂泊与成长”,例如《上海街头流浪记》中两个少年历经磨难最后乘长江轮向长江而去;《幽秘之旅》中主人公前往重庆协助破获一个在川东地区的秘密流丐团伙;《野蛮的风》中主人公只身一人来到滨海小城;《沙漠老胡》中少年来到野蛮的沙漠冒险…… “漂泊与成长”已经成为班马儿童小说中成长少年最鲜明的生存特征。本文将从以下四个角度来具体阐释班马小说中“少年出走”母题特点:
(一)少年形象设置
1.鬼头鬼脑、行为顽劣的“坏学生”。班马作品中的少年人物很直观的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这类少年人物痛恨学校,常常把“我最恨学校”挂在嘴边,不仅如此,还敢公然违逆老师父母,扰乱课堂纪律逃学,如《没劲》中的“坏学生”李小乔就被老师称之是“孙悟空”。少年天性的顽劣给予母题书写成功的前提,同时“坏学生”也是班马心中完美儿童的典型。因为班马眼中的“坏学生”就意味着违反成人世界的预设,尊崇其生来自由的本性,极大保留了童年精神的本质性宝贵品质。
2.机智聪慧、操作能力强的行动派。班马是儿童文学的鬼才,他笔下少年人物的性格也带着“鬼”的影子。在《幽秘之旅》中鬼小子李小乔一人破获秘密团伙,盘下“小乔火锅店”,凭一己之力如数奉还三十万元。班马极其倡导“游戏精神”,因而少年主人公另一鲜明特点即惯于“做事”而非“言说”,例如李小乔最信奉的便是柳老师宣扬的“操作性思维”,即身体和大脑的及时联动,他的“一切自动控制系统都不是靠‘想’而是靠‘动作’反应的”。
(二)出走地点设置
1.神秘沧桑——获得生命厚重感。班马儿童作品中少年出走地点大多选取远离都市生活而具有特殊神秘感的地点,如湖底的古城、骇人的鬼码头、雾气缭绕的鬼船等等,这些地方独具历史文化的厚重感。在少年主人公进一步触摸历史、贴近神秘、与远古对话的过程中,逐渐唤起少年对生命的共同体验,最终得以成长。例如,《鱼幻》中都市中学生盯着湖底若隐若现的古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敬畏。
2.野性荒蛮——获得生命力量感。班马出生于上海,其作品中少年出走通常会以上海为出发点,而班马通常选择的落脚点却与温婉细腻的上海大相径庭。他笔下的少年偏爱自由的旷野、野性的乡村、荒蛮的西南腹地。比如《幽秘之旅》中,作者着重强调重庆的野性,“到处有一种大大咧咧、爽爽气气的味道,你讲话吼两声,狠狠拍拍店铺老板的肩胛,都没有关系”。班马期待的变化是在少年出走的经历中把“城市小白脸”逐步弄野的过程,在与野性生活的过程中逐步摆脱桎梏,唤醒生命的野性力量。
(三)少年人物关系设置
1.盟友。班马作品中的出走少年通常在学校是边缘人物,好学生自然不与他们来往,而在校外的冒险奇事通常需要盟友的搭档和支持,因而班马善于设置盟友式的伙伴,来帮助主人公渡过难关获得成长。在《上海街头流浪记》中,李小乔与洪都拉斯联手对付白蛇精,在过命的交情中酣畅淋漓地释放了情绪并携手逃亡;在《六年级大逃亡》中,在面对警察的盘问,陌生女孩安丽愿意为李小乔作保并相信他的不能言说的秘密,小乔第一次感受到了朋友的理解与信任,获得了温暖的关怀。
2.引路人。“童年时期,人的理性尚处于暂未发展的状态 ,故而周围环境、价值观念、文化氛围往往以一种无意识渗透的方式,渗透沉积于人的无意识之中。”少年的成长往往会受到成人的无意识引导,并逐渐培养少年正确的人生观。在《六年级大逃亡》中,有劲的柳老师是李小乔的思想引路人,他带给小乔动物园式的“玩耍课堂”,教会他极具操作性的“玩的思维”,在逃亡的五个月中,慈祥的班马叔叔是李小乔的心灵引路人,他时时刻刻陪伴着他,倾听他的流浪故事……他们都是少年儿童与“外面的世界”融合重新建构自身的重要引导者。
(四)少年出走模式设置
1.单一线性模式。少年出走母题在班马作品中以单一线性情节模式出现,通常表现为以城市少年的出走历程为主要线性框架,随着少年的不断移动,作者通过少年之口转述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呈现出一个完整的外在世界。如《那个夜,迷失在深夏古镇中》中,读者跟随着主人公的视线与行动脚步探秘陈园;《少年的野蛮航行》中,都市少年一人乘着轮船去远房亲戚家,一路上跟随粗蛮的丁宝寻访大鱼,跟随船长前往鬼码头、巧遇乘船的古代人……在人物行进的过程中串联起一个个神奇的故事,向读者呈现出一个精彩纷呈的出走之旅,有身临其境之感。
2.一波三折曲折模式。少年的流浪历程是在不断地冒险中进行的,“情节模式可概括为受阻—破阻—受阻”的过程。几乎谁都承认这样一个现象,即孩子们特别喜欢看“历险记”“奇遇记”一类的作品,班马的儿童文学作品中也不乏奇幻冒险、坎坷曲折、柳暗花明的曲折情节。
如《幽秘之旅》中白头翁叔叔突然失踪,小乔情急之下买下火锅店用于自保,一路上与匪徒斗智斗勇,与警察特工密谋脱身,全程屡遭险境,却又最终化险为夷。使得读者被曲折的故事情节所吸引,获得情节急速变奏的快感。
二、班马“少年出走”母题书写局限
(一)性别固化
通过对班马儿童作品的阅读,不难发现“少年出走”母题的主人公通常为十至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而缺少女性儿童作为主人公的母题书写。班马倡导“力的美学”,主张以野性的环境去滋养童年,于是他笔下的少年形象大多如李小乔一样性格张扬、无所畏惧,敢于逆反冒险,象征着一种向外拓张、不断追寻的生命上升状态。而女性儿童在班马母题书写的过程中通常是以配角或者对立人物出现,如《六年级大逃亡》中总是装模作样令人讨厌的班长孙琴,削弱了女性角色表现的多样性。
在班马的写作中惯于给予人物性别化的类型特征,即男孩——自由张扬的原始生命形态;女孩——文静乖巧的理性生命形态,这主要是因为在班马的儿童观念中认为女性儿童所代表的是一种平和内敛的生命形态,并不能有效地在儿童文学作品中传达其“力的美学”思想。在性别固化的观念下,成人话语再次显现,作家按照成人对儿童性别的不同预设制定不同的人物性格。虽然班马受到现代儿童文学观念的影响,但仍旧无法跳脱出文化语境的限制。
(二)人物形象脸谱化
班马“少年出走”母题的书写中人物形象缺少变化呈现脸谱化趋势,如李小乔为代表的坏学生形象,在重复书写的过程中缺少新质。同时,班马过度放大出走少年的聪明才智来满足个人的文学想象,这与儿童文学作家强烈的“言说欲望”有着密切的联系,儿童形象成为他们表达观念的载体,失去了儿童作为审美主体的品质。
母题中关于父母老师的书写则呈现出作家固有的刻板印象,将父母老师放置在儿童的对立面表现为“恶”的一方,着力突出少年以出走为反叛方式的正义性,可能会使儿童读者对父母老师产生抵触。如《六年级大逃亡》中的“曹大头”曹老师常常对学生暴力相向,抡起巴掌就打,最后甚至把小乔送进了警察局。虽然作者主张从儿童本位出发充分理解和关心儿童心理,然而对老师形象脸谱化的刻板书写会造成与现实的脱节,在儿童文学作品中塑造出畸形的教师形象,对儿童产生不正确价值观的引导。
(三)逆反式的与被动式的成长叙事则显得过剩
班马作品中少年主人公的出走通常都不是一种自主的选择,而是被逼到绝境的无可奈何。如《没劲》中校园广播喇叭全校通缉李小乔,最终被逼无奈只能踏上出走的道路;《少年的野蛮航行》中主人公被父亲托付给船员,在非自主选择的情况下被迫航行出走……可见少年还未建立起独立的自主意识,仍处在被动前进的初级阶段。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儿童文学中的成长小说仍处在摸索时期,曹文轩甚至谈到“中国几乎没有成长小说”,班马作品中的出走少年建构也处在朦胧的探索阶段。少年出走的中国式书写班马倾向于建立在外部压力上进行,而非儿童内心出走意愿的自主表达,被动式的成长书写使得主人公始终在外力的作用下前行,难以建立起自我同一性,因此被动式的成长其实也是成人话语施加在儿童身上的又一次体现。显然,班马虽极力倡导儿童本位论,且在一定程度上冲破了传统浪漫主义对儿童文学书写的美化,但仍旧无法摆脱文化语境中成人本位的桎梏。
三、小结
班马在当代儿童文学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历史地位,本文通过介绍儿童文学作家班马及其系列小说来阐释班马作品中极具代表性的少年出走母题,尽可能发掘班马蕴含在母题书写中的强烈个人特点,感受班马在儿童文学母题书写上做出的大胆创新。同时,本文对班马母题书写局限的总结以期促进当代儿童文学的创作,以及完善当代儿童文学中儿童形象的全新建构提供理论借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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