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想,无人喝彩的寂寞是人生一种意味深长的境界。如果你能够在这样的境界中专注于事业,坚守住一块属于自己的天空,也许,在不经意间,身边就会响起隐约的喝彩。许多时候,我仿佛觉得,在生活的舞台上,自己像一位孤独的歌者,四周的观众熙熙攘攘,我多么希望,有谁能够轻轻地赐予我响亮的掌声。
前年四月的一天,我出差停滞于石家庄的金圆大厦。夜幕降临,我吃罢晚餐,百无聊赖地小憩于一楼大厅角落的酒吧。这时,身后飘来一阵悠扬的音乐。我转身望去,只见一位年轻的琴师正全神贯注地敲击着黑白相间的琴键,他那细长的手指灵巧而敏捷,一串串美妙的音符仿佛自指缝间挥洒而出。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没有几个人聆听他那忘我的弹奏,只有我陶醉于那动听的旋律中。我依稀感到,一位默默无闻的年轻人正为了生计,为了坚守对音乐的热爱,在忘我地弹奏着。这样的年轻人无疑是可敬的,他让我懂得了什么是专注和虔诚。不知不觉,我轻轻地为他鼓起了掌。
年轻的琴师愣了一下,他抬起头来,搜寻着掌声。终于,四目对视,互相微笑着点头示意。我看到,琴师那张年轻的脸庞顿时变得异常生动,他的微笑因我的喝彩而洋溢着青春的朝气。他继续弹奏着,翻飞的手臂舒展成雄鹰的翅膀。每一曲结束时,我都轻轻地献给琴师一次孤单而真诚的掌声。大厅的酒吧静悄悄的,一阵又一阵优雅的钢琴曲和一次又一次孤单的掌声,构成了两颗心的交流。
晚十时,琴师结束了工作。我们坐在吧台前促膝而谈。我得知,他大学音乐系毕业,如今漂泊至石家庄,靠做琴师维持生计。我说,你热爱音乐,我喜欢文学,我们都在艰辛的生活中追求着自己的事业。我们都渴望着,在寂寞的拼搏和孤独的跋涉中,身边响起零星的喝彩声。
以后的两个晚上,我依然准时来到酒吧,而那位年轻的琴师似乎在等着我,等着我倾听他从心底流淌而出的音乐,等着我为他献上一阵稀疏的掌声。我随意提及一首曲子,琴师几乎都能弹奏出来。我愉快地击掌赞叹:你真行!
第四天上午,我离开了金圆大厦。在大厅的旋转门前,我心怀一丝遗憾望了一眼吧台前那架孤独的钢琴。在今晚,当那位年轻的琴师依然忘我地弹奏时,身边也许不再有零星而真诚的掌声了。我很欣慰,面对那位耐得住寂寞的年轻琴师,自己曾经献给他由衷的喝彩。但愿,那零星的喝彩,在他干涸的心灵中响彻成雷鸣般的掌声。
一年以后,在一家报社举办的通讯员培训班上,我向年轻的学员们讲授写作经验。学员们用专注的目光望着我,聆听着我的讲述。讲座结束了,他们回报给我热烈的掌声。刹那间,我的眼睛湿润了,耳边的掌声仿佛化为一阵阵真诚的喝彩。我忽然想起在金圆大厦遇到的那位琴师,我与他一样,在忍受着寂寞和孤独时,不经意间,身边响起喝彩声。这是我第一次赢得喝彩。真没有想到,眼前的喝彩是如此地令我心潮澎湃。原来,赢得喝彩是一种如此美丽而奇妙的感受,它使自己的胸怀激荡起诗歌般的浪漫和感动。
直到我回到家,学员们的喝彩依然使我的心潮难以平静。这时,妻子回来了,见我呆坐于书房,问我怎么了。我把今天的感受讲给她听。妻子轻抚着我的头发,低语道:“你奋斗了呀,这样的喝彩你当之无愧呀。前些年,当你忍受着疾病的折磨依然苦读苦写时,我就知道你不会碌碌无为的。”
真的吗?我疑惑地望着妻子。我骤然感到,我赢得的第一声喝彩,实际来自妻子。七年前,新婚不久,我就身患突如其来的肝病。那些热热闹闹的牌场朋友远离了,没有谁愿意光临一位传染病患者的小屋。病休的一年里,我忍受着病痛和寂寞,趴在床上,涂抹了大量的文字。妻子读完我的文章后,常常满怀信任地说:你还行,继续努力,会成功的。如今,我终于察觉,当我在《辽宁青年》发表第一篇散文时,当我的文字被多家刊物转载时,当我加入省作协时,当我成为小城第一位用电脑写作的作者时,妻子那一个温柔的眼神,一次无言的轻抚,都是充满爱意的喝彩。
我常常想,人们往往把喝彩献给踌躇满志的成功者,可是当你遇到那些身处逆境而坚忍不拔的奋斗者的时候,你会吝啬喝彩吗?至今,每当虔诚的文学爱好者请我修改文章时,我都会指出他们的精彩之笔,把妻子当年鼓励我的话讲给他们:“你还行,继续努力,会成功的。”我意识到,他们与当年埋头写作的我一样,他们与石家庄金圆大厦的琴师一样,都渴望着赢得哪怕是零星的喝彩。正如一位行者在阴霾笼罩下的沼泽地跋涉,此刻,他多么希望头顶映照着一轮灿烂的太阳啊。
温馨启迪
文章以自身经历为例,说明人是需要喝彩的,因为喝彩可以让人备受鼓舞,从此奋发向上。已经获得喝彩的人,不要吝于把喝彩送给需要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