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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绝

时间:2024-12-21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李美瑛  阅读:

  小时候不喜欢下雨,尤其讨厌那些刮风下雨打雷且爸爸妈妈又不在家的日子。在幼小的心里,这样的恐惧总深刻到骨子里。雨水如注,电闪雷鸣,狂风也跟着肆虐,仿佛自己会被雨水冲走,被雷电击倒,被大风刮跑。除此之外,从大孩子那里听到的鬼故事在这时总会发挥效应,好像那些魑魅魍魉也会因为躲避这些坏天气钻到屋里来。即便是蜷缩在角落里,身体还是不停地发抖。尤其是那突然响起的炸雷,吓得我恨不能马上藏到地底下去。

  初中毕业,我在同学们羡慕的眼光里考进县一中。可我高兴不起来,因为在那之前我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没有离开过爸爸妈妈。对家的思念浓得化不开,语数外理化生,再多的知识也填补不了我对家的渴望。只有在每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才会展开笑脸。然而这种笑容很短暂,星期天的早上一睁眼,又会愁云惨淡,饭是无心吃的,情绪是低沉的。每次妈妈送我去车站,车还没开,我这边早已泪眼朦胧,“金豆豆”如秋风中的落叶簌簌而下。在学校,看着身边的同学有说有笑,我无力融入。常常一个人跑到校门口,呆呆地看着往来的车辆,心想这要是周末该多好!想着想着,视线就模糊了。那是我流泪最多的一年,心因流多泪水而愈清明醇厚,眼睛却因流多泪水而愈加模糊。

  再后来,无奈离开故乡,离开了亲人。坐在那个千里之外的教室,陌生的老师,陌生的同学,陌生的方言,整个人都掉到了冰窖里。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兄长的呵护,没有朋友的交流,在交通、通讯还不算便捷的上个世纪80年代,我突然与过去的一切断开了。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顺从。每天,一个人静静地上学,静静地放学,悄悄地来,悄悄地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维持自己内心的安宁。我就像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人,一介尘埃就是这个样子吧。

  人在旅途,常会遭遇一些无法摆脱的黑暗。这黑暗,有的因社会而生,有的只关乎个人。对个体而言,无论哪一种,都是生活对你冷峻的考验。生逢盛世,我们是幸运的,时代没有带给我们太大的苦难。我们的孤绝之感更多的时候来自自身:疾病、失恋、被人误解、痛丧亲人等等。这些在外人看来也许会一听了之、甚至不屑一顾的事情,对当事人来说,往往会有切肤之痛。

  置身喧闹的都市,灯红酒绿之中,衣香鬓影之间,明明那一条条街道千百遍走过,明明那一座座高楼千万次看过,明明那一张张面孔是如此熟悉,但还会在这种热闹中失落,孤绝感不期而至。黄昏的车站,午夜的街头,春意阑珊的河畔,秋风萧索的山峦……那猝不及防攫住你的心的,恰是你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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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在每个人的心底,都隐藏着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情感部落,它是任何亲情、友情、爱情都无法取代的,那是我们对自己最后的怜惜和悲悯。

  欣赏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千山覆雪,百鸟踪绝;天地苍茫,万径无痕。一舟,一人,一钓竿,一江白雪,执竿人钓的不是鱼,钓的是一份超拔卓立的孤绝。

  穷困之时,洁身自守,不怨天尤人,不自暴自弃,不失尊严,也不失人格和风骨。超然物外,那浩然之气自然冲出弱小的躯体,直塞满宇宙万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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