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晨,树
清晨,从薄薄的晨光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百叶窗,让窗外那片旷野在眼中一览无余地裸露。她从来不觉羞怯,任我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她的安详,她的沉静总是让伫立窗前的我不忍离去,久久与她对视。“早安,我的旷野!”她含蓄着,坦坦荡荡的。她宁静和淡泊的模样好像哮喘病人的喷雾剂,阻塞的气管遇到她,立刻就变得呼吸通畅,气息平稳清晰起来,身上的倦怠悄悄地散去,这一天于是开始得很清爽很宜人。
这片旷野其实是片庄稼地,听说土地的主人要价很高,建筑公司始终买不到手,就留了个实惠让我们这些面对她的人家受用这一片视野的空旷。说空旷也并不确切,远远的边缘可以看得到农庄里的房子,因为遥远就缩小了尺寸,变成儿童玩具似的小巧玲珑了。那些房子的存在让我常常幻想那边的某一个窗子里是不是也有一个人像我一样正在远远地眺望着呢?这么想着就觉得世界真小,素不相识的人被这一片旷野联络起来,也有了一种亲密的关系,像池塘里两朵遥望的荷花,随着水波的动荡而动荡,变得同生死共患难,休戚与共了。
旷野的一个角落长满高低错落的树木,密密的挤在一起,谁也分不开谁似的抱成一团。有雾的时候,那个角落就显得格外沉重,树木黑黑地把雾的颜色加深,像水阴了墨水的字迹,晕染出一片朦胧。有鸟在那里安家,成群结队的在那里静静地降落,齐刷刷的行动着,团结得像一只鸟似的。我猜想,那里一定有着一个很具规模的鸟的王国,在国王的统领下繁衍生息着鸟的群落。那一片树木因了那群鸟的起起落落活动了起来,充满了生命的气息,繁忙着,动荡着。那片林子的背后不知有着什么意想不到的所在,每到夏天,天高云淡风清气爽的日子,就能看到三两个色彩斑斓的热气球穿过这旷野缓缓地在那里降落,气球的身体一点点地从树木的尖端落下,剩下大半个了,半个了,只剩一个顶了,最后悄无声息的完全沉没在树木的背后。天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恢复了蓝的透明的天,白的奶油似的云。热气球飘过时的骚动却留给窗前的人们无限的期望和遐想。“会不会再来一个呢?”孩子们踮着脚,双手扒着窗台,睁着稚嫩的双眼,一遍一遍地问。
二、路,夜
横穿旷野有一条马路在远处静卧,没有车的时候,融在旷野的迷蒙之中,几乎看不见,像个睡着的美人。说它是美人,并非哗众取宠,因为它醒来的时候总能抓住人们注视的目光。郊区地带有限的车辆横穿而过,像个拉锁似的,把旷野的平静刺啦一下拉开,从东拉到西,在我的目光中划出一道醒目的痕迹,久久不能散去。和风丽日的星期天里,总有成群身穿各色鲜艳紧身衣带着头盔的男男女女猫腰弓背骑着自行车从那路上飞驰而过,据说他们属于一个自行车俱乐部。他们一个跟着一个快速骑行着,像一条甩动着的漂亮锁链,一端甩出了视野,另一端又甩了进来。静止在窗前的我凝望着他们,总能感觉到生命的躁动和力量,体会人类的追求和坚韧。旷野的宁静被这些活跃的车轮碾碎,让人联想到海。海虽然又大又深变化莫测,却阻止不了勇敢的人类造出轮船载着他们的理想从这一端走到那一端。自然的宏伟造化,在人类的智慧和追求面前也只能垂首低耳,俯首称臣了。这旷野多像一个有根的海洋。
旷野的夜也很爽朗。有星有月的夜晚,看得见朦胧的云在天上走,月亮一忽儿现了身一忽儿又遮了脸,忍不住想在月下小酌一杯,体会体会“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意境。心静的好像停了一样,更移不走痴痴仰望的目光,幻想着玉兔的宫殿,嫦娥的孤寂。旷野中的一切都影影绰绰,罩了神符似的虚掩着。这样的月光下发生什么抑或不发生什么,都顺其自然,合情合理。泥土可以贪婪等候晨露降临,蟋蟀可以和声齐唱,朦胧出这样一个自由的天地,心中如有潺潺温泉流淌。无星的夜晚,旷野就极黑,不再分得出天和地,树木和农舍,也听不到鸟鸣蝉叫。虽然寂静和黑暗操纵了她,她却并不让人感觉恐惧,反倒给人一份沉沉的安定和踏实,像蘸足了墨的笔写出的大字。有五颗鲜红的光点悬挂在远处的半空中,等距离地分布着,扣子似的钉在一件黑色的大褂上。我在琢磨猜测了好几个晚上之后,终于在一个没雾的清晨,得出了结论,原来是五个极远的高压电线杆上长明的红灯。夜的深沉掩住了电线杆,只留下了那五缕希望似的光束悬在天上引发人们的遐想。这几只人工的星星在深夜里提醒着注视着它们的目光,这世界里并没有纯粹的黑暗,黑暗只是黎明前的希望罢了。
三、夏,秋
旷野的夏季青翠迷人。玉米地绿成一片,风吹起来,像一块抖动的绸缎,绿色的浪头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看得见一株株玉米亭亭玉立左摇又摆,伸出的枝杈密密匝匝的互相偎依着,如连绵的恋情一般簇拥成一体。听得到刷刷刷沙沙沙的细琐低语随风荡漾,像一个秘密聚会,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话,讨论着人类不明白的事情。他们笔直地站立,肃整的阵容又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无论是似火骄阳,还是暴风骤雨,都奈何不了他们,抽穗出芽,健康茁壮。这里的庄稼地纯粹而安静得让人怀疑,看不见田埂陇间施肥灌溉,也从没有人影在中间闪烁,玉米的生长好像是自觉自愿自我管理自我照料着的。开春的时候,一辆犁地机一辆播种机一前一后一来一回地开过,不久就有毛茸茸的绿意从黑色的土壤中泛出来。几个月的时光飞旋而逝,绿意越来越浓厚,玉米的个头渐渐拔高,直到秋天红枫满谷的时候,玉米长得一人多高,绿意被重重的金黄替代,收割的季节就来临了。
等待人声鼎沸、欢庆热闹的丰收场面却只是痴心妄想。这片土地整个收割的过程只需要一天,看不见一个人影。两辆大型农用机器一前一后地从玉米地碾过,站着的玉米全部躺倒,黄澄澄的玉米粒从前一辆收割机的臂状喷口里滚滚涌出,流淌进后一辆机器敞开的装斗里。这时就有一眼望不到边的鸟群聚拢而来,跟在收割机背后,啄食躺下的玉米身上残留的米粒。鸟群黑白混杂,行动却步调一致,随着收割机的前进,后面的一群鸟低低的飞起越过前面专心饱餐的鸟群的头顶,呼啦啦精确优美地落在收割机让出的空地上,啄食新割完的玉米。远远看去,鸟群的起落就像一个卷起来的玉带,缓慢地卷动前行着。这时的旷野是缤纷五彩的画面,头顶是蓝蓝的天,远方有红红黄黄绿绿的枫叶掩映,地下铺满黄的玉米秆,半空中黑黑白白的鸟,金黄色巨大的收割机在远方站立。动着的,不动着的,都精致得恰如其分,如一部设计高超、衔接奇巧的动画影片。望着这景象,心中会涌起诗意般淡淡的感动,耳边仿佛响起蝴蝶夫人中女高音悠扬的歌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卸了武装似的松弛散漫,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必想。就这么看着旷野,任思绪在上空随意飞翔,自己于是也变成了风景中的角色,一只鸟似的,扇着翅膀,怡然自得,空明洁净,无欲无想。
秋天在饱满的收获之中接近尾声,旷野告别喧闹和生机,开始迎接长达近半年的银装素裹。阵容庞大的加拿大飞鹅大规模地南迁,人字形的队伍大的遮住了旷野的半壁天空,此起彼伏的叫声震耳欲聋,呱呱呱地宣布告别,拖着人们放下手中的一切,爬到窗口仰头张望。天空不再是蓝的,无数的鸟队整齐地簇拥在天上,排着队演习着黑白山水画,大手笔在天空朝着一个笃定的方向横扫。鸟群的迁移行动历时一两个星期之后,才逐渐销声匿迹。天空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寒冷的空气却使得天空的颜色清淡了很多,一天比一天苍白起来,风把云也吹的散漫无章,东一块西一块,丝丝缕缕、零零碎碎的,漫长的冬季就要帐篷似的铺天盖地罩过来了。
四、冬,恋
旷野的冬天是沉寂安详的,一望无际的白占据了整个视野。干净纯粹,不掺渣滓。心于是可以大大的放开来,沿着那无边的白延伸,去触摸那白的天、白的地、白的树和白的房。大雪的日子,旷野不再分得出上面的天,下面的地,一切灰白纷乱混成一体。那硕大的雪片被厉风夹卷着飞快地打着转,随随便便地荡落而下,漫不经心地遮盖着一切有生命无生命的物体。所有的一切和这满天遍野轻飘飘软绵绵的雪花相比,都失去了力量,变得不堪抵挡,任其统治。自然之手挥舞着巨笔喷染白墨,画着天地,画着树木,画着房屋,也画着人们的心情。尽管待在屋里,隔着玻璃,每寸肌肤仍感受得到那白墨彻底而慷慨的洗礼。忘掉设身处地的房子,推开面前的墙壁,自己便能轻巧干净如一片薄薄的雪花,融入那白的浩渺之中飞舞,自由自在地飞,无拘无束地飞。如果说一个人可以用灵魂去交换什么,我就会在这时把它用双手捧出去,去交换这无边无际的纯洁和无规无矩的自在。自私地想霸占这片旷野的洁白,竟悄悄期盼冬的驻留,对着阳光祈祷说:歇歇脚吧,只留下你给雪地带来的晶莹,请带走你融化的力量。
冬终于没有永驻,积雪渐渐的消逝,黑的土壤星星点点的裸露,旷野变成了黑白相间的添字游戏格格,随你填入对春的无限遐想。泥土在饱食了融化的积雪之后,变得黝黑发亮,柔软暄厚,期待着种子的播入,孕育着种子的发芽。天空的蓝一天天纯粹起来,白云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远处干枯的树林渗出新鲜的绿色,旷野尽头的农房也亮堂堂地鲜艳起来,天上有了翅膀忽闪的影子,耳边有了呱呱呱啾啾啾的鸣叫。春风像春天的辫子似的,甩来甩去就把旷野甩绿了。窗前的我不再停留,春的气息令躁动滋生,血流加速。手中一本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已经略显单薄,要添了余秋雨的“山居笔记”才觉得踏实,音响里的女高音也该换了众声合唱才觉得吻合了春的力量。玻璃窗整天大开着,旷野的潮气肆无忌惮地闯入,湿漉漉吻着肌肤。我在屋里忙碌,心中装着屋外的旷野,装着她的朴素自然,装着她周而复始永不倦怠的精神,手脚就异常麻利灵巧起来。
我眷恋着这片旷野,犹如敬我的父母,恋我的爱人,爱我的孩子,重我的朋友。与其说这片旷野让我感觉自己离自然很近,不如说自然借了这片旷野闯进我的心胸。她让我的心里总有一个自由纯洁、生机盎然的梦,让我看到一个博大坚韧、永不衰老的故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旷野周而复始地轮回更替,留下生命的痕迹,自然的博爱,也滋养着窗前的我远离功利,拒绝市侩,接近天然,容纳淡泊的情绪。窗外有一片旷野,是多么幸福。
Space Mountain历险记
去迪斯尼乐园度假,最令我回味无穷的竟是一次绝无仅有、令人终生难忘的惊险经历。
在Magic Kingdom看完焰火,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我们赶往Space Mountain——那个据说在烂漫星光中快速旋转的电动飞车馆,此馆以排队最长在Magic Kingdom独占鳌头。女儿和先生都不喜欢太激烈的飞车,我虽没兴趣独享其乐,先生却神不知鬼不觉地领了一张快行票给我,说,难得来了,去过把瘾吧,我们等你!
一个人穿过长龙一样的队伍直接来到快行线的终点,离闭馆还有半小时。这是12人一组的小车,坐进车里,胸前的扶手自动下压,身体被安全锁紧。心如兔扑虎挠,前路未卜,不知道有多少离心力急转弯和失重下滑在等着自己,别紧张!我对自己说。虽然年轻时乘Rides一直是我的最爱,随着为人妻母的岁月一天天延长,这种对刺激感的钟爱和勇气却一天天地消磨着。
车子缓慢前行,黑暗的天幕上群星环绕,耳边响起空明悠扬的音乐,视觉、听觉正在带领整个肉体和精神进入那意想不到的神奇太空。车子开始上行,角度很大,觉得整个身体都仰躺了起来。料到陡坡的顶端必然是极陡的下坡,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儿。正紧张着,车子突然停住了,接着广播里传出声音,告诉大家车辆正在进行检查,请稍候。黑暗中前面的一个女子说,另一个Rides里也遇到过停车检查,不同的是那时是坐着,现在是躺着,引来大家一片窃笑。躺倒在光滑坚硬的椅背上,感觉怪异。音乐和灯光都停止了,嘀嗒嘀嗒,时间在黑暗中缓慢而沉重,寂静中听得到前后乘客的呼吸声,人们移动身体的细索声,人们故意发出的轻咳声。等待总使人产生猜测和焦虑,漆黑又陌生不适的环境中,等待更使人产生不安和恐惧。我对自己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心跳却大锤子似的咚咚咚敲打起来。有人问,是不是有故障了?一个女子接口道:别吓唬我,以后你再劝,我也不要再坐这种飞车了。又有人问:谁碰到过这种情况吗?NO!人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着。空气中紧张的情绪有了质感,紧紧包裹着人们的皮肤和神经。灯突然亮了,明晃晃的白炽灯。“乘客们注意了,系统出现故障,机车停运,请各位呆在车里别动,等待工作人员的帮助。”大家心中的疑团瞬间就消除了,真正的恐惧却取而代之,在扎眼的白炽灯下渗入每根毛孔。“妈妈,我很害怕!”前面一个少年大声说。镇静,镇静,我不停地劝告自己,强压狂跳着快要从嘴里蹦出来的心脏,开始观察我们所处的环境。整辆车停在一个六七十度倾斜的狭窄陡坡上,两边雪白的墙壁使困在车中的人感觉格外孤立无助,陡坡顶端处还有一辆车也被困住。身前身后的抱怨声、安慰声、鼓励声响成一片。我心中翻江倒海,暗自祷告,神啊,求你保护我的平安吧!孩子们不能没有我啊,先生不能没有我啊!
前来帮助的工作人员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才来到,他们在铁质楼梯上的脚步从背后雷声似的轰隆隆从远处推近。飞车的电源早就断掉了,等到一个小伙子来到我身边用脚踩的机械方式一下一下帮我把胸前的安全栓打开的时候,我的前心后背早就被冷汗打湿了。半躺着腿朝天,没法儿用力,小伙子连拖带拽地把我从座位里拉出来,又去帮前面的人下车。轨道一侧是供维修用的狭窄的铁楼梯,又陡又长,大概有两三百节,洞口的亮光好像要走两三天似的遥远。看来,别无选择,只得从这里一节一节地走上去了。人们排着队,默默地向上爬,错落的脚步声夹着沉重的呼吸声隆隆地回响着。我身后的一对情侣搂抱着上行,女子的眼泪珍珠似的滚落在男子的肩上,不停地抽噎。大家喘息着停在前一辆被困住的车旁,一个极胖的女人卡住了下不了车,那两个早就上来搭救的工作人员显然应付不了她的重量,几个小伙子应邀挤过去帮忙,人多力量大,总算平安出来,那女人连声谢着,尴尬不安和恐惧的声音颤巍巍的,像抖碎的水珠。
出了洞口,眼前亮得睁不开眼,白炽灯从四面八方照着整个车馆。不低头则已,一低头竟吓得一动不敢动。我们站在有六七层楼高的顶端上,脚下踩的是钢筋网子,庞大的飞车轨道灰蒙蒙一片,七缠八绕、层层叠叠地盘桓下去,下面还有两辆车被困,因为恰巧在水平的轨道上,还没人去搭救,那些人坐在车里仰头望着我们,惊恐的目光隔了几层楼的距离还是让人心颤不已。车轨一侧是可供一个维修人员行走的狭窄钢网走道,因为钢网全是窟窿,简直就是走在天上,高度被莫名的夸张,恐惧也随之莫名的夸大。前面一个少年女子死活不前进,哭着说怕,她母亲轻言细语地劝着,好容易队伍才开始前行。每个人都像企鹅一样,搓着步子走,总算有一排钢筋扶手可以握着,添了些微安全感。我不停地对自己说,不怕不怕!手心却黏糊糊的全汗湿了,与扶手上常年积攒的灰尘和了泥。谁知,好容易走了一段路,领路的却说前面往下走的通道上了锁,得换条路下去,让我们原地待命。这一行人像困在无数钢筋框架的迷宫里,不知所措。我前面的中年女人回头问:“Are you Ok?”我说:“I'm not Ok at all!”自己觉得发出的声音像掺了沙子,生涩嘶哑。那女人又说:“你的家人在外边吗?”又不等我回答,接着说:“我儿子和我先生在外边呢,你别怕,我们没事儿的。不就是下楼梯吗!”她笑,我也笑,我说:“你真勇敢!”她向紧贴着她的十来岁的女儿努了努嘴说:“不勇敢,怎么办呢?”我眼前浮现出先生和孩子焦急的神情,心想:“你的家人在外边吗”一说出来,好像立刻要Bye-Bye了似的,这不就是电影里生离死别时的台词吗?心里倒被自己变成电影角色了这个幽默的念头逗乐了,一直攥着我的恐惧感松动起来,对啊,不就是下楼梯吗?!下就下吧!
咚咚咚,咚咚咚,楼梯终于一级一级走完了。脚板踏上地面的那一刻,浑身有一种变成了稀泥的松弛感,心里欢呼着,我们没事了,没事了!顺着出去的通道我飞跑起来,很快就超过了所有的人。宝贝女儿,宝贝先生,我回来了呀!一向含蓄的先生不顾一切把我紧紧拥进怀里,两个孩子也紧紧抱住我的时候,我笑了,眼泪终于无遮无拦地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