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少了自己曾经渴望的那几朵阴凉,心里这树却根深蒂固、浓阴密罩。一生厮守,女人瘦弱的肩膀可随时倚靠歇息,今生何求?老公啊,我的树!老婆再不敢把“土豆皮”和这参天大树相提并论了。
爱花爱草,我心所向,我神所往。老公说,给你造个好看的花池怎么样?我俩就开始闷头设计门前花池和砖地(inter-lock)的草案,本来自以为很有想像力和创造力的我发现不管怎么努力,我的图样都比不过他的科学美观,这个科学脑瓜甚至连雅致都不逊于我。我最终把笔一丢,得了,甘拜下风吧,就让巧匠能者多劳去吧。
后来的两个月,巧匠白天上班,晚上和周末就和沙、土、石、泥亲密无间了,门前车道上一吨一吨的沙子石头,一堆一堆地从巨大逐渐变小、消失,转移到了脚下,今天租来震石机轰鸣着压实碎石,明天租来砖石切割机,在刺耳声中把花砖割出需要的形状,垒砖砌石,巧匠没用我帮过一次忙,运过一块石头。完工的花坛,大,别致,漂亮,一条独一无二的砖砌台阶高高长长地深到后院,是通walk out basement出口的,有人说单这台阶就够“史无前例”。一个人完成这样庞大精致的工程,怎不令人叹为观止。两个多月的忙碌,他腰间瘦回去两个皮带扣眼。朋友来访,进门前总会在门前驻足,望着这一眼红砖、满池怒放的鲜花,叹,专业水准,你这老公堪称能粗能细,能文能武啊!
庞大的地下室工程应该是巧匠耗力耗时最多、用心最久、最专业完美的大手笔了。从设计地下室的格局,竖木梁分隔段,到装墙板上房顶,接电路焊水管,巧匠的身份不停地变换着,木工、电工、泥瓦工、管道工、粉刷工,巧匠都能有板有眼地做,整个工程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没找过一人帮忙,墙壁之平整,地板之光滑,电线布局之完美,卫生间之标准规范,木工活儿之精细,绝非我这支寸管可担当得起,笔下生涩,言语苍白,只好请您用用想像力了。检测电路的官员来验收时转了一圈,问,你是电力工程师吗?Unbandale来人修东西,笑说,你不用怕Hightech单位面临的失业危机,失了业,到Unban-dale来造房子就成了。
住进这座房子几年了,巧匠当家,各种各样的工程绵延不断,拆墙挖地、锯木垒石,成了巧匠的业余爱好和运动方式。庆幸他这点儿爱好的运动功效,可以让这电脑桌前缺乏运动的科学脑袋,指挥出身体的纯机械性的活动功能,让健康的心灵、健康的头脑和健康的身体结伴同行。
常想,能力大小且放在一旁,能完成这些工程,没有踏实勤劳、坚韧耐心是万万不成的。这两年人们有点儿钱后,以请佣雇人为荣,有钱花钱,原本没错,少了自己劳动时的磨炼和完工时成功的喜悦,却多少算得上一种缺失。如果再染上好逸恶劳、以钱势取人的势利眼病,人生的损失就不是金钱可以计算的了。
这文章写出来,有违巧匠不喜张扬一贯内敛的个性,做妻子的却心有所感,情有所依,笔下不管不顾,也就情有可原。写我眼见,写我心怡,人生幸事,无罪无过。有一个踏实勤劳、聪明能干的人做家中领袖,原本就是家之福分,妻之幸运,尽管领袖先生仍不会削土豆皮。巧匠当家,自给自足、平安喜乐的日子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