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88年从河北省康保县来北京务工,如今已整整20年,现为中建一局集团的一名业务主管。20多年时间里,我入了党,取得了大专学历,获得了工程师和高级政工师职称;曾被评为“北京市劳动模范”、“全国优秀进城务工青年”。按说,我该算“老北京”了,可一纸户口,把我们这些生活在北京的人挡在首都之外。
首先是孩子入学困扰。没有户口,孩子入托时,就交纳了一笔不菲的赞助费,对工薪家庭而言,这无疑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孩子马上要上小学了,虽然北京市允许来京务工人员子女在京入学,但到高中就必须转回户籍所在地参加高考。孩子在北京接受的初中以下教育,无法和地方衔接。况且,现在的高考都是各省自行命题,教学和教材也不一样,即便是户籍所在地接收,也要求有学籍。如果没有户口,孩子要么在北京上完初中失学;要么从一开始就回到老家上学,成为无人照顾的“留守儿童”。
其次是耕地转让困扰。我在老家有自己的耕地,一直由父母代为耕种。现在父母年迈体弱,无力再替我种地并完成义务工了。我该怎么办?没有北京户口,我不敢也无法把耕地转让,还有宅基地,也只能长期荒废。由此造成很大的土地浪费。
第三是政治权利享有方面的困扰。没有北京户口,比如选举人民代表等,我就不能参加;而长期工作在外,老家的各种政治选举活动,也没有人通知我。由于身份不是市民,我也被排斥在北京城市公共与社会生活之外。
第四是身份界定困扰。我的身份是农民工,可中学一毕业就来到北京,20年来没有做过一天农活;我在单位加入了工会组织,是工会会员,还是职工代表,这足以表明我是产业工人一分子;我从事的企业党建工作,职称是高级政工师,是名副其实的“白领”,性质离“农民”相差十万八千里;我在北京有自己的房子,在目前的企业连续工作20年,签的是无固定期劳动合同,也就是说,法律上已经允许我长期生活工作在北京。如果继续把我界定为农民工,不仅不准确,多少还有一些被歧视的感觉。
第五是管理和服务的困扰。户口在老家,工作在北京,造成了户籍和工作所在地对我的管理和服务出现一定难度。比如,我在评选先进、办理出国护照的时候,就出现了两头派出所均不出具证明材料的情况。户籍所在地派出所说:“你20年在外地,你有无违法犯罪记录,我们不掌握。”工作所在地派出所则表示:“你是外地来京的,来京前是否有违法犯罪问题,我们不了解。”所以,为了开个证明材料,我反复奔波于两地,托人说情。
第六是情感归属困扰。在北京工作20年了,依然处于边缘化状态,心理上总是不能完全获得市民认同,感情上不能完全融入北京文化。我喜欢读报纸,但20年里,我几乎从不看《北京日报》和《北京青年报》,而是看《人民日报》和《中国青年报》,总觉得首都媒体上说的事情离我很远。没有户口,总觉得自己犹如一叶孤舟,在人潮洪流中漂泊。所以,每逢过年,不管路途多么遥远、多么艰辛,也要带着妻子和孩子回到老家。其实这也是很多进城务工人员共有的“情结”。给铁路带来重负的“春运”问题,候鸟一样来回奔波的民工潮问题、外来人口犯罪突出问题等等,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这种“情结”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