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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里雪山不眠夜

时间:2025-01-19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馨文居  阅读:

  这些年,“梅里雪山”这四个字不知被我念叨过多少次,我知道它被人誉为世上最美的山,气势非凡,仅海拔六千米以上的雪峰就有十三座,最高的卡格博峰至今仍是无人登上过的处女峰;我还知道,一九九一年一月,十七名中日登山队员向这神秘的山峰攀登,不幸全部殉职……

  梅里雪山,曾有人为之献出生命的山。我念着它的名字时,心里便积淀着难言的敬畏和肃穆,那是人类用血染成的悲壮的光辉呵。

  卡格博峰,这梅里雪山的巅峰,那一带聚有强烈的上升气流,它与南下的大陆冷空气交汇,形成畸形、奇特的垂直气候:浓雾缭绕、大雪纷飞,雪雨阴晴全在瞬息之间。最罕见的是冰川,那延绵二千六百米的冰川就像梅里雪山吐出的巨大的舌头,可怕的是这冰舌还爱搅动,它有剧烈的冰川运动,随时可引发冰隙、雪漏、冰崩……

  我想去卡格博峰下的冰川倾听梅里雪山的声息。只是,通往冰川的路途异常艰险,先得从中甸坐车在年久失修的路上盘旋颠簸整整一百八十九公里,到达德钦,随后再徒步,数小时翻越原始森林的崎岖马道,这才能抵达冰川脚下的太子庙。无疑,那是一条探秘、冒险的行程,我的家人和朋友纷纷阻拦,还不知从哪里听来些骇人听闻的传闻,说是从中甸到德钦这一路,两边的悬崖陡壁上挂着翻下去的汽车,车门、车窗摔破了,人全从那儿抖漏下去。至于冰川,也被染上恐怖色彩,说是有一对恋人去了那里,从此就没再返回,只在那儿留下了两砣人形的冰块。

  在这件事上,我得感谢沈石溪。作家沈石溪客居云南三十年,其他的景点都走得烂熟了,惟有冰川,无缘相见。每次都是由于它的险而失之交臂。这一次,他不由分说地专制起来,率先将去冰川写入行程表,带点先斩后奏,孤注一掷的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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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从中旬到德钦的路途是有点险,车子歪来扭去,不断地像在公路上书写“S”!“S”!“S”!不过,那些传闻帮了我们:我发现,当人在脑海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后,往往是最英勇无畏的。有什么比从车门里抖漏下山崖更可怕呢?所谓“铁下心来”,不过如此罢。

  抵达德钦已近黄昏,本可以在当地的旧帐篷里借宿,打发掉这一夜。然而,那温暖的落日,高耸的崖壁,隐没于雾中的神秘的卡格博峰都在诱人前去。人是自然的儿女,我相信每个人的心底都存有着冥冥的、归皈自然的灵性,而那一刻,它受美景的点拨,大胆而忘情地裸露了。

  通往冰川果真只有一条暧昧的小马路,说其暧昧,是指它时而断却,时而露出蛛丝马迹;称其为“马路”,则是千真万确,它像一条细蛇,逶迤盘上,滑腻腻的,并无石阶可供落脚,只有重重交叠的马蹄印和大团大团的马粪。

  向上攀援了两小时,天倏地暗下去,不是那种黑黝黝的昏暗,而是遮天蔽日的黑,苍松古栎林立的原始森林里不时传来恐惧可疑的属于夜间的声响。单凭肉眼自然无法辨明方向。有人匍匐向前,仰仗嗅觉寻找着马粪,凭着这断定我们是否走在通向人烟的途中。终于,连这点希望也破灭掉,马粪味消失了,我们迷路了。

  在这世上罕见的低纬度、高海拔的原始森林中,迷路意味着生死未卜。偏巧又下起雨,是雪域高原的冷雨,掉在身上逼人打寒噤,令寒意禁不住从骨缝里冒出来的那种雨。

  我们这一行七八个被困者开始了自救行动,试图寻到出森林的路;试图点燃湿漉漉的枝条吓退野兽;试图通过集体喊叫联络附近的住家;试图从行李中找到赖以充饥的食物,但是,所有的“试图”都落了空,只剩下一个结局:睁大眼睛挨过这危险的一夜。即便没有野兽出没,也得处处戒备,哪怕打一个盹,就可能受寒发烧,在高原,这是致命的……

  当然,我们还是遇救了。藏族姑娘卓玛举着松明子火把,将我们迎到了明永村。那是个不起眼的地方,孤零零的几间农舍,空气中飘着粮食香甜的焦糊味和辛辣的烧柴味,但是那一刻,我感觉它真像天堂呵!

  我们喝上了酥油茶,桌上摆放着糌粑和一盏盏青稞酒,撒着青色小葱的菜肴缓缓地冒着温热的氲氤。我觉得这景象很美。心想美其实也可以是如此具体的,实惠得落地有声的?记得当年听老师说,从象形意义来说,“美”是一个“羊”和一个“大”,羊大了,丰衣足食,这构成了“美”,那是切切实实的呵。

  一夜无眠,我尽力回忆陷入困境时的感觉:人在悲苦中、绝境中往往更能触摸到深藏着的灵魂,痛彻地觉悟到自身的存在,会重视内心的声音,更能体察生命的珍贵,活着的美妙与幸运,因而,能使目光抵达平日所难以到达的远方。

  翌日清晨,我们攀上了属于梅里雪山卡格博峰的冰川。它大得如同能吞天吐地,造型上是一条巨型的白龙,那冰石横生、犬牙交错的冰砣则是它威风的银鳞。淡淡的日光下,雪光闪耀交织着幽幽的魔光,它似乎抬升着龙骨,随时可翻腾而起。我只能用“惊叹”二字来描绘那种心情。那不可思议的壮观使我难以欢呼,相比之下,欢呼变得轻佻,而我则是无法张口,任凭灵魂战栗。

  我贴近冰川,倾听远处不时响着的雪崩声,那是否是雪山之神的心跳?我用手掌抚着冰川,坐了好久,独自为那十七个飞翔的灵魂,那凝结着人类进取的精神光华的逝去的登山队员默哀、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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