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烟雨蒙蒙、斜阳晚坠的时光,桌边摆着余秋雨先生的《山居笔记》,刚看完先生的《乡关何处》,耳边听着这淅沥的雨声,不知为何,竟泛起了淡淡的乡愁。古来骚人墨客的诗篇里从不乏充盈着厚重的乡土情结。舟车劳顿的疲乏,羁旅怀乡的忧思,子规啼血的凄凉,无不深深地嵌入了中国文人的骨髓之中,融入他们的血液里,浓得再也化不开,代代相传。
可细细想来,这份自古承袭的乡土情结,又何尝仅仅是文人诗友的专利呢!悠悠乡愁,是萦绕于每一个中国人心中卸不掉的情愫,乡关则是每一个中国人一生为之奋斗的归宿。而那夜夜浮现于梦中的乡土,那生于斯,长于斯,最后也归于斯的乡土,是任时光如何冲刷,也永远不褪色的深情回忆,它是附着在我们生上一生的胎记,无论走多远,想抹也抹不掉。那朴实的乡音,那淳厚的乡民,还有那承载了无数祖祖辈辈的乡土啊,叫人如何忘怀。
乡土的思念可以很具体:烟雨斜阳,小河炊烟,枯藤老树,青砖灰瓦,一点点意象便可叫人心生哀痛,潸然泪下。正如崔灏登上黄鹤楼时,心中只有对乡土的无尽思念,那句“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道尽了古往今来无数游子心中所想,只是这所想太过脆弱,一如风中的纸鸢,连李白这样的大家在看到崔灏所写后,竟发出“乡关至此已”的慨叹。
想来李白也是孤独的吧,大漠深处是他的乡关,一生的漂泊不定或许早已模糊了他对乡关的回忆,只记得漫天的黄沙和那千年不曾停唱过的绵绵羌歌。诗里的李白永远是醉的,他不愿醒,醒来只会被无边的思念淹没,正如古往今来无数的游子一样,“但愿长醉不复醒”,宁可在梦里回到那个呢喃了无数次的乡土,也不愿在醒来时发现有泪迹渗出,这样的思念是模糊的。
可似乎所有的游子都在学着逃避,从一个地方漂泊到另一个乡土,却只是为了冲淡那种思念乡关的痛楚。可愈是漂泊,却愈加思念,便继续下一次迁徙。游子们便在这漂泊不定的羁旅中,渐渐地磨掉了乡土烙在他们身上的印记,可内心的那份牵绊却越来越紧。乡土在游子的思念中是美好的,淳朴自然是对故乡定义不变的轨迹,然而当在外多年的游子回乡时,才蓦然发觉,这样的乡土只适合在梦里出现,于是再一次的选择了离乡。归乡与离乡的矛盾不断在游子的身上交织,避一路,想一路成了游子心中的常态,而当最终的选择结束时,才发现即使是梦中的乡土亦再难回去。
到了异乡的游子,都会不自觉地去收起那不知呓语过多少遍的乡音,异乡的风景成了梦中常有的色彩,唯有在黄梅成熟、清明雨上,口中咀嚼着乡民们送来的梅子时,心中才会泛起对乡土的丝丝怀念。独在异乡的游子,不知多少次为碰到老乡而兴奋,它乡遇故知,那熟悉的乡音重又回到了嘴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时光,心又飞到了那个为之流过无数次泪的地方,可人却再也回不去了。唯有在另一个城市的月光下,静静地怀想,遥望远方的故乡烟雨斜阳,思念远在乡土的人儿,是否一切安康。
想起了我的乡土,深山里的一个小村庄,大家都是一个姓氏,而且基本所有的名字都是按辈份起的,邻里之间都是按辈份来喊,祖辈住在一起,小辈住在一起,彼此之间相互称呼都是有规矩的,可乱不得。记得有一次回家,我笑问父亲,我家有没有家谱,父亲说有,便翻开让我看了,不过由于年代太久,破损严重,我翻阅了一下,统计到我爷爷辈的便没有了。
看着一个个鲜活的名字,正如在翻阅乡土那份厚重的历史,血脉相连,家族的延续一条条印记在这一页页泛黄的纸上,乡土的印记也透过这一页页的纸页散落在每一个出乡的游子身上,伴着烟雨斜阳的记忆。父亲告诉我,这是我们乡土唯一的家谱,我想我会传承下去,作为我寄身乡土的证明,无论我走到哪里,它告诉我,我的根在这里。
山村的记忆是淳朴的,我的童年便是在乡土上度过的。记忆中的乡土是村边斜阳余辉里村边的那一缕炊烟,是烟雨蒙蒙里河边那若隐若现的山影,还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如果有人现在问我“日暮乡关何处是?”我会说“烟雨斜阳是乡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