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快死了。”谈粤并不避讳这个字。
池加优心里一阵抽紧,“不,你还有机会。”
谈粤定定地看着她,“你想说要我进手术室?”
池加优咬唇,“我怎么想不重要,我想知道你自己的想法。”
病房安静下来,谈粤闭上眼,池加优知道他没有睡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声说:“我当然想活着,关少之前跟我说,两成的几率,在他眼里是还有两成,在我爸妈眼里是只有两成,我懂他的意思,我跟他的想法一样。”
池加优欣喜地看着他。
“但是,我不想做这个决定。”
池加优一愣,“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躺在床上这些天,虽然我清醒的时候不多,但每次看到我妈那个样子,我就觉得自己很不孝。从小到大我常闯祸,不听她的话,我妈又是特别爱哭的人,这辈子有了我,不知道为我流了多少泪,这次我不想违背她。”
池加优沉默了。
谈粤喘息了好一会儿,继续说:“虽然对我来说还有两成的机会,可是我不得不去想如果我死在手术台上,我妈会怎么样?她一定承受不了,不如就这样一日一日地熬,给她点时间来慢慢接受。”
“你想过吗,等到那一天,她同样会后悔,后悔没有让你做手术,只要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无论当初多么慎重作出的决定,都会在将来后悔。”
谈粤听完沉寂了,他知道她是对的。只要他一死,他妈妈同样会悲痛欲绝,痛恨自己的决定是错的。
“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手术的事……”池加优话音未落,房门被大力撞开,谈母气得浑身发抖,“你又在怂恿我儿子什么?你跟那个姓关的一样不安好心,你给我滚!”
池加优落荒而逃,她不是害怕,只是不愿让已经饱受病痛折磨的谈粤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从医院出来,她去关少航的公司,此时此刻她急切地想见他,想告诉他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是对是错,她希望听到关少航的意见,哪怕只言片语,她都会安心一点。
因为是午饭时间,办公大厅空荡荡的,她径自去他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她以为没人,直接推进去。
关少航趴在办公桌上,听见动静猝然抬起头,来不及掩饰的疲惫之色被池加优看在眼里。
他病了多日,她无暇问及。
关少航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只这么一笑的工夫,他已经调整过来,池加优心里疼痛,却不动声色配合他,“哦,过来看看你,没打扰你工作吧?”
“都下班了,吃饭了吗?”
“没有,你也没吃吧,一起?”
关少航点头,拿起披在椅子上的西装,和她走出中天大厦。
两人都没什么胃口,便驱车去会展中心旁边一家老店喝粥,这时已过午饭的时间,桌位都空了出来。他们选了个最里的角落坐下,点了两份小米粥,和几样小菜。
等上菜的时间,池加优说起谈粤的想法,关少航说:“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要是执意动手术,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失败,他父母会恨自己没能拦住他。”
池加优握着竹筷子,一时哑然。
“小池,我想过了。”关少航望着她愁云深锁的眉,“谈粤的事,我们都不要管了,好吗?”
“你在说什么?”池加优诧异不已。
“人命关天,我们跟谈粤非亲非故,即使我们心里有多急迫,也不能越过他的父母来做任何决定。我们的建议都跟他们说过了,不被采纳也没有办法。”
“可是……”池加优着急。
关少航用眼神制止她,接着说下去,“就算他们真的同意让谈粤去动手术,但凡结果不是如意的,谈家会迁怒我们,我跟你从此都要背上谈家一条命。我跟你不一样,我可以不理会谈家人,但你可以吗?小池,你今年才二十七岁,我不想你今后的人生陷进去。”
“为了不被迁怒,我们就不管谈粤死活吗?”池加优激动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关少航沉默,“是,我自私。我言尽于此,你再衡量一下吧,吃饭,我饿了。”
他的声音沙哑无力,一张平静得过头的面容一点点白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白瓷碗,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