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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的秘密

时间:2024-12-07    来源:馨文居    作者:张洁  阅读:

  没马的马厩

  马厩没有一匹马。

  她走遍所有的地方,碰到一头牛在田埂边吃草。它吃着吃着就向前走去,但是很快就走不动了,套在它脖子上的那根绳子被拴在旁边的树上呢!它只能绕着那棵树活动。

  这是一头深褐色的牛,身子跟铁塔似的竖在地面,气味熏天,尾巴一刻不停地甩来甩去,看似随意,压下的姿态却像一根下手用力的鞭子,驱得蚊蝇之类的飞虫全迷失了方向。

  她远远地站住了脚,感到那“鞭子”扇起的气流都沾上了强壮的牛力气。

  于是她就隔得远远地绕着牛转圈圈,把这座不安分的“铁塔”非常仔细地看了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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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她继续走,又遇到一头牛,被农人牵着晃晃悠悠地沿着脚下唯一的路朝她迎面走过来。它也是一座“铁塔”,同样浓重的味道,似乎连呼吸都是浓重的,一边走一边向人直压过来。她忘记可以回头跑得远一点儿,只知道蹿到路旁的房屋边,贴紧了墙站着,仿佛要把自己压到那些土砖里面去。农人和牛保持原来的速度慢慢地走,经过她的身边,直等牛走过去好一会儿之后,她才重新踏上道路。

  也许还有牛的,但肯定不会多,她想。

  这时,她真正知道,马厩就是一个村落,原先一听到这名字眼前出现大白马的情景只不过是她自个儿描绘的图像。于是她开始从头认识这个地方。她去水沟里走,绕着庄稼地转,去晒谷场、河塘边、山上、果园,也走到相邻的村庄,跟同学回家,拍拍泥巴墙,在青砖墙上写写字……渐渐地,从村头到村尾,每幢房子里住的人,她不仅叫得出名字,连人家的绰号、别名全记得牢牢的。小芬的妈妈叫“田鸡呱呱”,因为她特别爱说话;阿桂被叫做“小猪”不是因为长得胖鼓鼓,而是他家大人相信民俗里传的:名字贱的小孩容易顺利养大;“小七子”是他家的第七个孩子,也是他妈妈生下的最后一个孩子,他们家从第三个孩子开始全用数字来取名……“田鸡呱呱!”人们远远地招呼。小芬一听到人家这样叫她的妈妈就皱起眉头不看他们,但是她的妈妈却乐呵呵地回应:“什么事?”小芬的妈妈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整个人都跟声音一样精神抖擞,说话快、走路快、做活快。水塘里的田鸡夏天才叫,马厩却一年四季都有“蛙鸣”,哪一天听不到小芬的妈妈说话,很多人都会去他们家门口张望,看看“田鸡呱呱”是生病了,还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小猪。”——阿桂有时答得爽利,还快速跑到人家跟前去;有时却爱理不理,甚至背过身子做出根本听不到的样子;有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胖阿桂憨憨的,很像无锡泥人里的小阿福。他理不理人全看自己当时的兴致,玩得投入时,他便只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了,轻易走不到外面来,所以,在大人们唤孩子回家吃饭的时候,会看到小猪的妈妈拧着他的耳朵,一个使力往前,一个使力朝后,好像拔河,调皮的小孩见了就大叫“嗨哟、嗨哟”,然后躲起来偷偷看他们的反应;胆小的孩子看到后伸出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曾经有两个不同家庭的小孩分别问大人:“小猪的耳朵会不会被拧下来?”他们的大人回答得一模一样:“会的,像你这样又薄又小的耳朵,马上就会掉下来,你以后要听话!”

  小七子报名上学时取了大名——夏小明。但是大家仍旧喊他“小七子”,就连有些老师在课堂上提问,也会冲口而出:“小七子!”小七子听到后会像一根弹簧似的立马从凳子上跳起来;但是假如是叫“夏小明”,他总要打个愣,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从座位上起立。小七子好像自己都不认识“夏小明”。同学们都觉得惊奇,纷纷看着夏小明呵呵呵呵地笑,老师也笑。

  马厩的田地在她的眼中也一天天地亲如家人。

  她知道早春里插秧,麦苗在春风里越来越绿,好看起来;菜蔬也喧嚷起来,铺得田里、架子上一片拥挤,扁豆、蚕豆的浅紫花开了;蚕豆长出来的时候,摘下来把它们的绿棉袄剥掉就可以直接吃,是微涩的甜味道;红花草的圆叶丛一夜间就满是一簇簇粉红的花,引来蝴蝶和蜜蜂。春雨多,总是让水沟里涨满水。有一年,她所在的年级被安排在另一个村落的校舍上课,落春雨的一天她跨不过路上的水沟,结果一脚踩进水里去,两只鞋灌满了水,她的脚也被阴湿冻了一天。

  春暖的时候河塘里会有嫩菱,孩子们一边捞上来一边剥去壳吃,乳白的菱汁洒到白衬衫上后是一块暗绛紫色的斑,肥皂洗不掉的。天再暖下去,河塘里的水会被抽干,捉上来的大鱼和大河蚌用大竹筐装走了,剩余的所有小东西都属于调皮的年轻人和爱热闹的孩子们。他们赤脚走进淤泥里,先是走出两条泥腿,不一会儿全身就难找到不沾深灰色河泥的地方了。有的是自己弄出来的;有的是相互扔来扔去玩出来的;还有打出来的:一起看中了遗漏的大河蚌,都争着做它的主人,两个人因此在河泥里翻滚着厮打,当两个人重新站起来后,看到对方的泥样子,刚才的不开心也就过去了,但是那个大河蚌也不知去向了。麦穗沉甸甸的时候太阳就有些热辣了,路上很少有人。她独自晃悠在麦田边,发现一些野旱芹长得茂密,虽然妈妈说过它们不能吃,她还是采了一大把,她喜欢闻野旱芹的味道,可是麦芒却对她不客气,把她的皮肤扎得又痒又疼,冒出一片片小红疙瘩---这时候,夏天开始了,许多主妇心花怒放,把长豇豆、萝卜块铺到屋顶上,等着它们变干以便在没有这些东西的季节里照样享用……

  秋天是成熟的季节,因此到处都是好看的。

  人的身影也格外忙碌。小孩忙的是自己的嘴巴,山坡上的桑葚让他们的嘴唇都变成了紫色,她的衣服口袋也变成了紫色。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要装回去慢慢地看、慢慢地吃。秋风大时,晒谷场上就灯火通明了,脱粒机转个不停,那些大人们都通宵工作。这一段日子,村里的地面上总是散落着稻草。农村的霜特别显眼,清早起床,枯干的稻草上结了一层白绒,像画里的情景。被霜打过的青菜特别好吃,甜而糯,她特别爱吃。

  接着天更冷下去,山上偶尔会有狼跑出来,小孩子不能单独跑到落荒的地方去了。空下来的耕地覆了一层河泥后,渐渐地发硬了。学校里的劳动课上,老师就带着学生去把土敲敲松。地上冻了,田里的活也完全空下来,吃完腊八粥,老人们坐在墙角晒太阳,小孩子贴着洒满阳光的墙玩挤人游戏,主妇们聚在太阳底下纳鞋底,大姐姐们拢在一块儿织毛衣、绣花……以上的光景在她的头脑里如电影镜头,甚至好些细节她都记忆深刻,唯独少掉七月、八月和一月的模样,怎么想,都是空白。

  “这三个月乡下是什么样儿的?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她问妈妈。妈妈笑:“那是暑假和寒假,你当然不知道。”

  每次期末考结束,经常都不等考试成绩出来,她就已经坐在火车上,幻想着自己是一枚火箭,眨眼工夫就落到城里自己的家中去——在那儿有她很多的家人,他们的眼睛都是亮亮的,脸上都笑嘻嘻的,每次她冲进门时,他们好像早就候在那儿等她的样子,看着她欢呼。

  就是这些亮眼睛、笑脸庞以及他们的欢呼声,让她从来就没有在乡村过过七月、八月和一月。

  这酷暑和严寒两季的乡村,对于她来说成了小时候永远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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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醉的夏和冬

  很多人怕夏天,她不仅不怕,还总是盼望。夏天跟热辣辣的太阳和很高的气温连在一起,知了躲在树荫里死命地叫“热死啦”;不过夏天也跟暑假紧密相连,有两个月,不必像一节挨着一节上课那样按部就班。

  害怕冬天的人也很多,她特别害怕,但依旧盼望。冬天跟天寒地冻、北风呼号连在一起,北极熊可以钻到树洞里冬眠,人冻得满手、满耳朵冻疮,脚指头青紫,也没办法去“冬眠”;可是冬天里也有寒假,一个月的时间有几天过新年,所有的日子也不用过得跟上课那样规则。

  暑假和寒假,对于她来说,这两阶段开始的标志是妈妈从图书馆里借来了很多书,通常需要分几次搬运才能都拿回家,然后整齐地堆在专门放借阅图书的地方。

  假期开始了,意味着她的集中阅读时光来到。

  这时候,沙发成为她的据点。

  翻开一本书后,她不再是个守时的孩子,除了每天做假期作业,她会忘掉饥饿,宁愿口渴却不动身去倒水喝,也听不见敲门声、电视和广播里的声音……这时候,她也不再是爸爸和妈妈一叫就应答的小孩了,不管他们叫她做什么事情,她都回答:“马上。”于是,她的名字消失了,家里的人干脆都叫她“马上”。

  “马上”沉迷地走在文字堆筑的街道和广场上,踏入不同人用方块字砌起来的房屋、隧道、钟楼里,看着方块字施展魔法,呼风唤雨,千变万化,无所不能。在那儿,她遇见镭的发明者居里夫人,为她凝神专注的神情心动,祈愿在车祸中丧生的居里先生重新回到这位科学女神的身旁。

  在那儿,《安魂曲》不绝于耳。她拼命地拒绝,仿佛只要听不到这名曲,音乐神童莫扎特就能够永生,能够继续坐在钢琴边弹奏他的乐章。

  在那儿,她跟着小姑娘多萝茜飞到天上,然后见到芒奇金人;追踪雷米的脚步,一路流浪,寻找亲生母亲;幻想自己的草帽是木民谷里的那顶魔法帽,变出稀奇古怪的东西。

  在那儿,她见识了数学家张广厚和杨乐的刻苦精神,他们友好合作攻克的数学难关,在世界数学史上刻入“杨张定理”。她盼望他们有新的发明,以至于后来读到张广厚英年早逝的消息,心陡然沉落。

  在那儿,岳飞驰骋沙场的情景,他的凛然之气和不幸遭遇,犹如电影闪现在眼前。电影放完了,影片中的画面仍一遍遍在她的脑海中回放。在那儿,她一遍遍在脑海里“改写”李清照的身世,望眼欲穿地要把失却了原来生活的女词人拽出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时光。她拽不出,急出了一眼眶的泪。家人问:“你怎么啦?”她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在那儿,更多的时候,是作家们创造的人物,让她感受到神奇、丰盈、隐秘、温暖、甜美、丑陋……让她体会到幸福美满和不幸残缺,领悟正直、善良……让她热爱,让她痛恨,让她心疼,让她赞美,让她敬仰,让她鄙视……在盛夏的酷暑中,她听得见林中的风声,看得到雪花飞舞、冰冻三尺;在寒冬腊月里,也有彩霞满天、蜻蜓点水和蝉鸣此起彼落、蚂蚱在草丛里跳跃……她流连忘返。

  这是一次旅行,也可以是一个游戏,也可以是一次实践,也可以是一次经历,也可以是艺术欣赏,也可以是美味品尝——林林总总,全在于她自己以为。

  她完全是自由的。

  书也是自由的。

  他们彼此独立,同时相互融洽。

  好的描写有时候会抄在专门的笔记本上,比如《呼啸山庄》中的暴风雨、雪、雾,《约翰·克利斯朵夫》里黑夜中的江声、钟声、婴儿啼哭声,《南行记》里昆明城“寂寞的微笑”。她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些文字所带来的身临其境之感。笔记本上还有喜欢的诗句,如冰心的《纸船》,从少年时代起,一直相伴到今天:“-留着/折成一只一只很小的船我从不肯妄弃了一张纸/总是留着--儿……”只要想到,每个字在眼前就都是一只白船儿,承载着女儿的心,驶向母亲的梦中。

  还有专门记录数学公式、代表题和独特解题法的笔记本。她曾经邂逅一本繁体字数学题集,深度泛黄的纸上浓缩汇集了中学阶段的经典题型和最佳解析法。书,属于父亲的收藏,被她发现。读完后她悄悄地放回原处。它打开了一道数学之门,也打开一条认识父亲的通道,沿此而入,她看到了父亲年少的身影,他孜孜学习的情形。

  也有与阅读画册相关的本子,是她用16开图画课作业纸装订而成。装订线的式样来自在马厩读一年级时的记忆,是红莲妈妈的手艺。婴儿肥、洋溢着民族特色的女孩从《周昌谷画集》中临摹过来,碳素铅笔的手来自《门采尔素描集》,孤帆远影取自一套俄罗斯画片,刘文西作品的名字是美术杂志中介绍的。

  数学作业本被她用来收集从杂志上看到的绣花图案,体操消息和专业技术名称也专门记下了。

  书中的有些话也会奇怪地印入心田,比如《徐悲鸿传》中主人公的座右铭:“天无绝人之路。”小时候,她因为相信徐悲鸿而相信这句话是好的,渐渐长大的途中,她慢慢意识到这句话果真好,她把它送给自己,也送给好朋友。在琳琅满目的别人的故事里,有时也会出现她的经历、她的思想、她的眼泪和轻快,于是她会格外记住这个作者的名字。在这个世界里,她因此知道了一些作家,以追踪他们的创作踪迹为快乐。

  合上书,常常需要沉默地坐上一会儿,她才能够重新听到原本生活中的声响。

  这时的原本生活,总是显出格外的密实,跟原先有了不同。身边的人们和周遭的世界,看上去都好像更加亲切。

  西瓜酱·水彩画

  暑假里,每天必吃的是西瓜。但是那一天,外婆捧着大西瓜,不说“吃西瓜”,却叫:“做西瓜酱啰!”

  “西瓜酱?涂在切片面包上的?”她问,跑到厨房里,“它在商店里,每回妈妈都去买,我们还涂在油炸小黄鱼上,好吃极了!你自己做?”

  “当然!还会有什么西瓜酱呢?”外婆得意地说,“跟店里买回来的一模一样。”她把西瓜冲洗干净后放到砧板上,说着“变,变,变”,然后就有一碗瓜瓤送到她的手边。

  她捧着碗,等待外婆发指令。

  外婆继续捧着西瓜挖掉剩余的瓜瓤,而后开始削西瓜的青皮。

  “怎么还不吃?”外婆朝她手里的碗努了努嘴巴说,“瓜可不是用来看的。”

  她不知所措,她一直当瓜瓤是做西瓜酱用的,然而有用的却是淡而无味的瓜皮——外婆把它们切成一块一块的,再又切又剁,加上糖闷在锅里煮……终于,铁锅里“噗噗噗”欢快地叫开了。

  炉灶上弥漫着白色的烟雾。

  炎夏的厨房此时闷热得像个大蒸笼。

  外婆和她的脸都通红,因为太热,也因为兴奋。她们同样热切地等待着锅里的西瓜酱。外婆眯着眼睛,沾沾自喜甚至都迫不及待地等着展示自己的成果;她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像等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看看我们的西瓜酱。”外婆终于揭开了锅盖,蒸汽劈头盖脸地扑过来。她赶紧向后退。但是外婆的长勺伸到锅里去搅拌了,她又赶快凑到近处看,她太想知道那东西在家里做出来到底是什么样子。

  外婆继续不停地搅拌她的西瓜酱。火开到最小,外婆说这是食物特别香甜的秘密。她看到勺子翻滚起来的东西已经很像妈妈买回来的西瓜酱了,这时,外婆用调羹挖出一点儿给她品尝。

  “味道也跟妈妈从店里买的一样。”她告诉外婆。

  可是外婆说还要加些东西才算完工。她觉得根本不需要,外婆已经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做出了跟店里一模一样的西瓜酱,于是她觉得没什么好等的了,就跑开去玩了。

  外婆后来加了什么东西,她全然不知。但她确信自己也能够做出跟商店里买来一样味道的西瓜酱。

  终于有一年暑假,她向家人展示自己的“技艺”,这时一位同班同学突然来访,亲眼目睹并一起品尝她做出“商店里买的东西”。每个人都吃得很多,他们还加冰块吃“速冻”的。

  “我第一次知道家里做得出西瓜酱!”他说,“你竟然会做这事情!”

  “是的,我还跟妈妈一起做过苹果酱,不像店里卖的那样甜得腻人。”她得意地说,同时很高兴有人懂得她除了做功课和看书,也能干日常琐事。但是开学后,他仍然像很多人那样,认为她不食人间烟火,像原先一样因为她勤勉学业而欣赏她。有时大扫除他还是跟从前一样跑过来帮她搬课桌,照样开玩笑说:“这种体力活怎么可以让读书郎做呢?”有一回,他邀请一些同学去家里聚餐,她去厨房帮忙,他取出电视机遥控器塞给她,说:“这不是你待的地方。”他又说:“你的活儿就是看电视,然后动嘴巴吃东西。”

  她知道别人对自己好。无论她如何长大,用力好好地长大,对于身边的人来说却似乎总是停留在小时候,他们好像约定好了似的让她一直做着小孩子。她有一点点难过。

  “西瓜酱”在心里渐渐地堆积起来,她用水彩把它们涂抹到纸上,题为《朋友》。

  看着白底上的色块,她忽然想到只有自己才说得出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有了设下一个谜的小得意,情不自禁地笑出来——先前那一丁点儿怅然之情,忽然飞得无影无踪。

  她笑着把《朋友》揉成团,扔进废纸篓里,然后,重新画了一幅水彩画,是一个超级大的西瓜。

  她想取名《长大》。

  可是突然又换了画笔,抹着颜料,在西瓜旁画上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没有西瓜高大,但是对着它无拘无束地张大了嘴巴——她还是题名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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