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已过,却没有一丝春天的气息,一切还在冬眠中,不愿醒来。
夜晚,很静,想起《简·爱》中那个最经典的片段——
“你听到了什么啦?你看见什么了吗?”圣·约翰问。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可是我听见一个声音在什么地方叫唤着——
“简!简!简!”随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呵,上帝呀,那是什么声音?”我喘息着。
我本该说“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因为它似乎不在房间里——也不在屋子里——也不在花园里。它不是来自空中——也不是来自地下——也不是来自头顶。我已经听到了这声音——从何而来,或者为何而来,那是永远无法知道的!而这是一个声音——一个熟悉、亲切、记忆犹新的声音——爱德华·费尔法克斯·罗切斯特的声音。这声音痛苦而悲哀——显得狂乱、怪异和急切。
“我来了!”我叫道。“等我一下!呵,我会来的!”我飞也似的走到门边,向走廊里窥视着,那时一灯漆黑,我冲进花园,里边空空如也。
“你在哪儿?”我喊道。
沼泽谷另一边的山峦隐隐约约地把回答传了过来——“你在哪儿?”我倾听着。风在冷杉中低吟着,一切只有荒原的孤独和午夜的沉寂。
这是小说最让我心动的地方。刚上大学的时候,一个秋日的午后,独自坐在学校的萃华园里读它。第一次读到这个片段时,心就被彻底俘获。那些文字的力量是那么强大,牢牢地牵住你,然后把它们一行一行深植到你记忆的沃土上。从此它们就在你的心里安家落户,生根发芽,直到长成参天大树。年复一年,历经岁月沧桑,它们还是那么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只是,似乎永远都不会开花结果。
罗切斯特耗那尽生命的呼唤,穿越漆黑沉寂的午夜,穿越千山万水,清晰地传到朝思暮想的爱人心里。值得欣慰的是,在那个忧伤狂乱的夜晚,罗切斯特也听到了他期待中的呼唤。要知道,不是每一个呼唤都有回音的。
人生有太多的无奈和纠结,欣赏简·爱和罗切斯特的爱情。困窘时,不怨天,不尤人。生活是公正公平的,当时空遏制了他们说话的自由时,上帝却在更宽广深邃的心灵世界赐予了他们飞翔的能力。那是一个没有羁绊、没有艰险、没有任何障碍的天空,精神的交融,随心所欲。痛苦着,欢欣着……在微弱的灯火中,汲取着尘世的温暖。
父母给了她名字,你给了她最深情的呼唤。那开辟鸿蒙的呼唤,是那样遥远。可它依然是那样熟悉,不论经过了多少年。
那时光,不是一天一天地流淌,而是一分一秒地沉默。那绕梁的余音,可曾一日断绝?在短短的音节里,无数次体味其中的起承转合、酸甜苦辣——试探、期盼、热烈、消亡?那沁人心脾的声音,有梅的纯、兰的幽、莲的洁,百合的芬芳,也有赤的诚、橙的忠、黄的恋、绿的生机、青的宁静、蓝的忧伤、紫的悲凉。
它生于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春,长于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夏,消于草木摇落露为霜的秋,寂于北风卷地白草折的冬。漫天皆白,似乎可以把一切掩盖无迹。只有那呼唤,像暮色里的钟声一样悠远,任何时候从任何方向都是那样清晰,它敲击的不是耳膜,而是心坎。
一花一叶醉中看,
一颦一笑梦里寻。
月缺月圆本无意,
青山踏遍不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