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能抱抱你吗
江春水走出卫生间,迎面就撞见了一个高挑俊朗的男生。
他穿着刚刚获得S级LOL职业赛全球总冠军战队的队服,上面印着独有的黑底红纹的标志,雪肤红唇,眉目如画,寒潭般清冷的气质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江春水激动得倒吸一口凉气,握着应援手幅的手指微微发抖,连声音都有些不自然:“Sun、Sunness……”
对方没说话,却也没走,似乎在等她组织好语言,把话说完。
江春水来回深呼吸了四五次,胸腔里那颗心脏,总算是慢慢恢复了正常的跳动速度,然后,她抬起头,认真地说:“请问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江春水低着头,把自己的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一支笔。她再次抬起头,看到面前这张冰冷俊俏的面孔时,就觉得自己即将错过十个亿。
“我没带笔……”她委屈兮兮地说。
面前的男生沉默了几秒钟。
就在江春水以为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听到他对自己说:“队里的休息室里有笔和签字板。你要跟我去休息室拿签名吗?”
“?”
江春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直到她跟在Sunness的身后,穿过赛场后面的长廊,进入冠军队的休息室时,才意识到这不是梦,而是真的。
江春水拘谨地站在休息室的门口,盯着自己的脚尖,感受着这群刚刚拿到冠军奖杯的少年们对她的注目礼,心里慌得不行。
几分钟后,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比她高上许多的身影,替她挡住了那些带着探究意味的好奇目光,紧接着,那人把一张签好名字的签名板塞到她的手里。
江春水接过来,然后抬头看他,傻傻地说了声“谢谢”和“加油”,就飞速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休息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不知是屋里的哪个男生喊了声“进来”,江春水推开门,抱着签名板站在门口。
Sunness放下鼠标、键盘,走到她的面前,问道:“还有什么事?”
“Sunness……”江春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鼓起勇气,红着脸对他说,“我能抱抱你吗?”
2.陆昀舟
江春水发誓,她就是豁出去问一句而已,从来都没想过Sunness会答应。
她甚至觉得,就算对方冷着脸,砰地关上门,自己也不会感到遗憾,反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当感受到对方绵长而沉稳的呼吸时,她激动得全身都僵了。
他的肩膀很宽,个子很高,所以,尽管他只是轻轻地环着她的肩膀,却能十分绅士地同她的身体保持着几厘米的距离。几秒钟后,他放开了她。
江春水红着脸往后退了一步,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这一次,她连“谢谢”都忘了说,转身就跑。
“江春水。”
听到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江春水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扭过头疑惑地望着他。
随后,她就听到对方又说:“我是陆昀舟。”
……
江春水第一次见到陆昀舟时,距离她高考还有二百一十二天。
因为来年元月要参加艺考,所以从高三起,江春水几乎每天晚上放学后,都要去学校附近的爱丽丝钢琴教室练琴。
十一月月初,爱丽丝钢琴教室来了一个戴着口罩的、寡言的少年。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江春水可以看到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白皙修长,腕骨精致漂亮,指腹敲在钢琴键上,沉稳而有力,优雅动听的旋律流淌在他的指尖。
原本两个人各自练习,而后各自回家,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直到有一天,江春水偶然听到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时,不由得在对方的教室门口驻足。她忍不住轻轻将门推开了一条小缝,认真地听着。
《献给爱丽丝》中间有一段华彩乐章,弧音[什么意思?百度里也没找到这个词]很多,但是频率极快,江春水练了好久,都不能同时兼容音色的温润和节拍,但现在她听到的这段弹奏,完美异常。
一曲终了,江春水忍不住敲了敲门。
她从小就是这样外向而开朗的性子,即便准备去搭话的对象是一个看眼神就冷冰冰的少年,也丝毫不显尴尬。
听到敲门声后,对方扭过头,没说话,却也没拒绝,只是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于是,她拿着琴谱,走进他的教室,然后对他说:“同学,可不可以教我弹《献给爱丽丝》中间的华彩段?”
那少年敛眸,往钢琴椅的左边移动了几分,漂亮的双手落在低音一侧的黑白键上,将华彩段落的前四节弹了一遍。
江春水见状,连忙坐在钢琴椅的右边,在高音一侧的键盘上跟着弹了一遍,然而比起对方完美无缺的弧音,她弹出来的曲调就显得有些生硬。
少年从钢琴椅上站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钢琴教室。
江春水在教室里等了五分钟,以为对方是嫌弃了自己,刚想拿着琴谱离开,却不料走到门口时,撞见了拎着两瓶百岁山的少年。
紧接着,她就听见他用闷闷的声音,对自己说:“拿着。”
江春水眨了眨眼睛,乖乖地接过百岁山。
他又说:“每天横举一百次。”
江春水:“……”
她试着举了两下,却不料对方对着她摇了摇头。
少年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看起来冷冰冰的,掌心里却是温热而干燥的触感。
他带着她的手,将那瓶矿泉水举到了与她的肩膀同宽的高度之后,才收回了手。
江春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他似乎是有什么事要忙,连琴谱都忘记收起来,就匆匆离开了钢琴教室。
不一会儿,和她相伴来教室练琴的同学找到了她,见她拿着两瓶矿泉水一脸茫然的模样,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了?”
江春水解释了一番,却收获了同学的大笑。
同学说:“他没准是见你好骗,耍你开心呢。我来这教室快半年了,从来没见过他和谁说过话。”
“应该不至于吧……”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江春水自己心里也没底。
同学拉着她走到窗台边,指着外面的迈巴赫说:“你看,像这样每天都有专车接送的小少爷,不是因为想耍你开心,还能有什么理由跟你搭话?”
江春水看着那辆贵得吓死人的车,没再说话,转而把两瓶百岁山抱在怀里,又将对方遗落下来的琴谱收好,准备明天见面时还给他。
回家后,她翻开封皮,就在第一页的空白处看见了字迹工整的三个汉字:陆昀舟。
原来,他叫陆昀舟。
3.献给爱丽丝
爱丽丝钢琴教室专门针对附近高中的艺考生,只有周一到周五的放学时间才会开门,所以江春水不需要担心她会错过陆昀舟,因为她每天都会准时报到。
可是,一连十多天,她都没有再见到陆昀舟。
她每天练琴之前,都会横举一百次百岁山,举完之后,她将矿泉水放在钢琴上面,练琴时,视线偶尔从琴谱上错开,就会看到那两瓶水,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和这两瓶水有关的那个少年。
江春水很喜欢弹钢琴,所以,她对钢琴弹得好的人,天生就有一种好感,而陆昀舟,恰好是她见过的弹钢琴天赋最高的人。
他个子不算高,大概只有一米七出头,眉宇间透着一种青涩的俊朗,年龄应该比自己还要小一些。这样的年纪,能弹出这样的曲子,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
等到了第十七天,陆昀舟终于又出现了。
江春水隔着门上的玻璃,与陆昀舟四目相对时,她正在举百岁山。
“陆昀舟!”她兴冲冲地跑到门口,拉开门,笑着对他说,“你终于来啦!”
打完招呼,她又拎着矿泉水跑回教室的角落里,翻出书包里的那本曲谱,然后走到陆昀舟的面前,塞到他的手里,说:“你上次走得急,忘带了这个,我一直帮你收着呢。”
“去练一下,”陆昀舟说,“《献给爱丽丝》的华彩段。”
江春水跟着他进了另一间教室,然后轻车熟路地坐在钢琴椅的右侧,将自己的手放在高音一侧的钢琴键上。
陆昀舟垂眸,黑沉沉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说:“原速弹一遍试试。”
“嗯?不用稍微慢一拍吗?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练别的曲子,没有弹过这个。”江春水有些局促。
《献给爱丽丝》是她喜欢的曲子,但不在艺考时抽签的曲目范畴内。距离艺考越来越近,江春水便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练这首曲子了。
但陆昀舟又说了一遍:“原速。”
“好吧。”江春水点了点头。
然而,这一次,弹出来的效果却远远超乎江春水的预料。
原本生涩的弧音都能完美地弹奏出来,而节拍也没有慢,可是,她这十七天根本就没有练过这首曲子。
“哇……”江春水忍不住感慨,“我居然这么厉害。”
她举起自己的双手,惊讶地望着十根手指,然后又望向陆昀舟。
噗。
似乎是被她那震惊得略显傻气的表情取悦到了,陆昀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笑起来时,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暖意,好像往日里的冰霜都被化开了似的。
“你别笑啊,”江春水问他,“到底怎么一回事嘛!”
陆昀舟解释道:“弹不好弧音,是因为手上的力气不够。”
“原来是这样。”江春水点了点头。
原来他让她举水,并不是在耍她开心,而是真的在帮她。
陆昀舟慢慢走到她的旁边,然后将手放在低音一侧的键盘上,对她说:“五拍之后从头开始。”
五拍之后,四手联弹的《献给爱丽丝》便回响在钢琴教室里,这一次,江春水没有少弹一个弧音,更没有慢一拍。
联弹结束,陆昀舟似乎又要走。
“欸,你等等!”江春水叫住了他。
她想到自己空等了这么久的时光,于是忍不住问他:“你明天还来吗?”
陆昀舟没说话,只是弯了弯眼眸,笑着点了点头。
4.你会站在世界的舞台上
江春水渐渐和陆昀舟熟了起来,虽然对方一直都不太爱说话,但江春水知道,对方是把自己当成朋友的。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距离艺考越来越近,江春水每天都在疯狂地练琴。
但不知为什么,陆昀舟一次也没来过。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十七天,也没有再见到他。
心里惦记着这么一件事,江春水练琴间隔休息时,总会心不在焉。
同学见她走神时,便推了推她,问她怎么了。
江春水说:“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男生,他好久没来爱丽丝钢琴教室了。”
同学皱了皱眉,劝她:“都快考试了,就别想了,可能出国留学了吧。”
江春水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不舒服,好像心脏最中心的位置,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冬末春初的冷风灌了进去,让她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而实际上,陆昀舟并没有出国。
再见到他时,江春水已经通过了艺考。
二月中旬,春节一过,高三的学生就要开始上课了。
北京的二月夹在九天和倒春寒之间,有着难得的暖阳。
江春水背着厚厚的书包,那里面装满了各种科目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当她路过报刊亭旁边的一家网吧时,在门口看到了陆昀舟。
他似乎都变了个人:身上的衣服变成了江春水平日里经常在商场里见到的小牌子,而他曾经那种带了丝虚无意味的冰凉眼神,也变得明亮清晰了起来。像是一个在无边黑暗的沙漠中行走了好久的旅人,突然找到了指引绿洲的灯塔。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依然戴着口罩。
江春水走上前去,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昀舟说:“工作。”
“什么?”江春水一愣,又问,“网管?”
他又被她的话逗得忍不住弯了弯眼眸,但这一次没有笑出声来。
江春水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包间,那里面明亮宽敞,没有烟味儿和杂音,墙壁被刷成浅浅的米色,既干净又不刺眼。
“你……”
“嘘——”陆昀舟指了指电脑桌上的立麦,示意她不要说话。
江春水瞧了一眼电脑屏幕,发现他正在直播打LOL。
陆昀舟没有开摄像头,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抱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看陆昀舟打游戏。他的操作亮眼极了,那双惯于弹钢琴的手,在键盘上飞速地敲击,速度甚至比弹《匈牙利进行曲》的炫技乐段时还要快,每次打连招时,都能让人看到手指的重影。
直播结束后,江春水和他并肩走到过街天桥上,两个人靠在护栏上,看着渐渐下沉的夕阳。
“我其实……一直都希望你能站在一个特别大的舞台上,”江春水对他说,“你比我有天赋,你可以走得更远。”
但是,瞧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是不会再走回弹钢琴这条路了。
因为,江春水发现,摸着键盘的陆昀舟,和摸着钢琴键的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执着和希望。
可江春水觉得,他不应该只是拘泥在那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里。
“你劝我去韩国?”
2015年的LOL职业赛里,正好是韩国强队统治所有相关比赛的巅峰期。陆昀舟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事,因为早在去年,就已经有很多战队经理人,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这些我都不太懂,”江春水摇了摇头,但是异常坚定地说,“但我觉得,就算不是因为钢琴,你也应该站在更宽阔的舞台上。”
“那,如果我说……”
“什么?”
陆昀舟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淡淡地对她说:“没什么。”
5.For Sunness
江春水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陆昀舟那么有信心。
但她知道,她不是随意吹捧,而是发自内心地认为,他一定可以。
严格说起来,两个人也不算很熟,只是在钢琴教室的数面之缘,还有在直播间里的惊鸿一瞥。她只是知道陆昀舟很有弹钢琴的天赋、打游戏很棒、家世非常好,除此之外,似乎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手机号码和学校,也不知道口罩下的那张脸,全貌是什么样子。
春去夏至,在那个如同下了火的六月,江春水跟着全国无数考生,跌跌撞撞地走过那座名为“高考”的独木桥。
她算是顺利地进入了自己心仪的学校,念上了自己喜欢的专业。但在那个没有暑假作业的炎热夏天里,她总觉得,自己的心空出来了一大块。
直到上了大学,她跟着室友一起开始玩LOL,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才淡了一些。
室友在女生里算是玩得不错的老玩家,一直开小号带着她玩,后来排到的玩家越来越厉害,实在是带不动了,才回了自己的号。
她跟着室友的步伐,开始慢慢了解这个游戏,慢慢了解这个游戏中出名的那些职业战队,慢慢地将那些热门选手的名字和脸,挨个对上了号。
大四这年,室友最喜欢的战队新签了一个名叫Sunness的选手,年纪不大,只有十九岁,却已经在韩国的一个强队里,做了三年的替补。似乎是因为国籍问题,韩国队的教练一直都扣着他,导致他的上场机会很少。回国之后,他直接顶了老队员的位置,成了首发。
室友是那个老队员的粉丝,大半夜刷到这条微博公告时,激动地把她从床上拉出来,絮絮叨叨地骂了一个多小时。
然而,等到春季赛时,两人相约去现场看了一次比赛之后,室友就瞬间倒戈,从无脑黑变成了脑残粉。毕竟,电子竞技,强就是一切。
Sunness在职业联赛上大放异彩的那几个游戏角色,恰好都是江春水经常用的,在室友又一次尝试带她脱离中等玩家群体失败之后,对方在QQ上给自己甩了十多个Sunness的操作分析集锦,让她感受一下神明的熏陶。
但是,很可惜,熏陶失败了。
江春水从春天玩到了秋天,从大学玩到了工作,永远都是那个成绩,打死都没有进步。
但是,职业选手Sunness收获了一名手残的小粉丝。
S8的全球总决赛在十一月的伦敦打响,江春水和室友一起订了票,但是,室友因为工作,无奈爽约。
最终,江春水一个人踏上了飞往伦敦的飞机。
但是,她没想到,自己远渡重洋抵达了这个陌生的国家之后,竟然有幸再一次听到那个尘封在记忆中多年的名字。
听到那三个字之后,江春水有些不可置信地朝他走了过去。
她站在这个高大而英俊的男生面前,有些不敢相信这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人,就是四年前那个只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少年。
江春水将签名板塞进包里,然后从窗台上随手拿起两瓶矿泉水,抬了两次胳膊,然后问他:“你还记得?”
陆昀舟轻笑,然后说:“《献给爱丽丝》。”
“居然是你!”江春水激动得不行,但是,突然想起对方还有着“Sunness”这个头衔,于是,又变得拘谨起来,她小心翼翼地问,“那、那我能请你吃晚饭吗……”
6.听见了心动的声音
江春水请偶像吃晚饭的愿望没能实现,因为准备结账的时候,她就发现陆昀舟早就埋完了单。
最开始知道Sunness时,江春水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人百度百科上真实姓名的那一栏,一直都是空的,以至于让她蒙在鼓里这么久。但如果这个人是陆昀舟,就情有可原了,肯定是他家里的背景,遮掩住了他的真实姓名。
LOL的粉丝里,不会有人不知道Sunness,但陆昀舟这个名字,却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晚餐时,两个人终于在久别重逢后交换了联系方式,等着回国再联系。
S级的全球总决赛后,LOL的职业选手们就进入了冬休期,准备着来年的春季赛。
江春水捧着陆昀舟的签名回到和室友合租的房子后,抱着签名板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儿,室友多摸一下,她都心疼得要命。
十一月末的时候,江春水在工作时偷懒,看到手机里“陆昀舟”的名字之后,想也没想,就发了条微信。
江春水:Sun神,我想上王者。
不仅如此,她还把自己那辣眼睛的战绩,截图发给了陆昀舟。
等到了下班,陆昀舟也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江春水觉得自己可能是把他吓到了,毕竟自己那样的战绩,在职业选手看来,肯定会觉得头疼。
于是,她又补了一句。
江春水:其实我上午是开玩笑的。
而这一次,江春水没等多久,陆昀舟就回复了她的消息。
Sunness:游戏ID和大区报给我。
收到这条消息时,江春水有点蒙,但她还是迅速报上了对方要的信息。
二十分钟后,世界冠军这根粗大腿用自己从未示人的小号,带着她进入了排位赛。
两个人开了YY语音,但陆昀舟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江春水一个人在话痨。
起初她还有一点点不自在,毕竟和她连麦打游戏的人,不久之前刚在世界的舞台上,为中国捧回了一座冠军奖杯。
可是,玩着玩着,江春水就适应了。她一直都不算是内敛的性子,现在还只是连麦,看不到脸,而陆昀舟也很少说话,就更是缓解了她的紧张情绪。
江春水玩游戏全靠混,见人就跑,堪称“世界第一怂”。这次她和陆昀舟走在一起,对面的玩家冲过来就揍她,吓得她转身就跑,边跑边说:“呜呜呜,我觉得自己要死了,怎么办!”
以前跟室友一起玩的时候,每次她这样说,都会接受对方的疯狂辱骂。
作为一个手残,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待。
而这一次,与从前截然不同。
她的耳机里,是一个又低又沉的声音,富有磁性而沉稳,如同一针强心剂:“别怕,我在。”
变声期过后,蜕变为低音炮的音色,夹杂着耳机里专有的电流声,让人听起来格外心动。
这一刻,江春水听见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7.夕阳与你
冬休期原本不忙,但因为陆昀舟所在的战队今年取得了世界冠军,所以各种采访便蜂拥而至,人火了,自然就忙了。
所以,江春水每周也只有一两天的晚上,能抱着陆昀舟的大腿上分。
周末,室友喊她去网吧开黑,她却摇了摇头。
室友问她:“我前段时间工作忙,一直没带你,再不打,你要掉段位了。”
江春水笑着说:“可是,我已经是王者了呀。”
室友露出一副如同见了鬼的表情,急匆匆地去查她的战绩,在看到“最强王者”的段位之后,笑着怼了她一下:“哪儿来的代练这么厉害啊,真能把你拉扯到王者段位。”
“说出来我怕吓死你。”
“啊?”
“是Sun神开小号带我上分的!”
闻言,室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塞给她一个枕头,说:“早点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江春水抱着枕头,一扭头回了自己的卧室。
等到了晚上,她迫不及待地提前登录了YY,但是房间里空无一人。
闲着无聊,江春水索性去翻微博,结果刚一刷新,就弹出来一条吸引人眼球的新微博。
那条微博分享了一个从冠军队采访节目里截出来的十二秒短视频,里面的主角正是如今的人气王Sunness。
主持人提出的问题是: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视频里的男生似乎有些害羞的样子,和赛场上那个冷着脸、吊打对手的Sun神截然不同。
毕竟,他今年只有十九岁。
已经踏上奔三起跑线的江春水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明明二十二岁的自己才刚刚毕业,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态沧桑了呢?
十二秒的短视频播放完毕之后,江春水有些萎靡不振。
晚上八点,YY的房间里,准时传来了那个熟悉而好听的声音。
陆昀舟带着她进入排位系统,等待加入游戏的空闲时间里,江春水难得没有叽叽喳喳地话痨个不停,整个语音室里显得安静极了。
最后,还是江春水受不了这安静到诡异的氛围,试探性地开口说:“Sun神,我刚刚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你的一个采访。”
陆昀舟没说话,似乎在等她把话说完。
江春水继续说:“你……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呀?”
闻言,陆昀舟轻笑,低沉又愉悦的声音顺着耳机传入江春水的耳中。
紧接着,她就听到对方说:“你这样的。”
江春水:……啊?
或许你不知道,自从遇见你,我喜欢的人就有了清晰的模样。
8.尾声
患有严重社交障碍的陆昀舟在十五岁时,遇见了第一个主动向她搭话的女孩。
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笑起来像两弯温柔的月牙,更巧的是,这个女孩子还特别开朗、特别爱笑。
内敛到有些自闭的少年,对江春水直直地抛过来的问题和好意,砸得有些手足无措。
在2015年,电竞职业选手这个身份,远不如现在,别说是年长一辈的人,就连年轻人,都不看好这样的职业。
当时,他操作亮眼,声音又好听,做主播这件事似乎是水到渠成,但心底总是对那个更大的舞台,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希冀。
可惜,他没有足够的勇气,也没有足够的决心,更没办法说服自己,站在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上。
直到那天傍晚,有这样一个人对他说:“你应该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似乎是被注入了某种强心剂,让他瞬间就有了勇气接受职业强队的邀请,一张机票飞去了韩国,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而现在,他一身荣光回归故里,回到了那个为他撬开了起点的女孩身边。
“这样看来,S级决赛的冠军奖牌,军功章应该有我的一半喽?”江春水对着麦克风,笑着问他。
陆昀舟顿了几秒,然后嗯了一声。
“陆昀舟,你要不要听我弹钢琴呀?”一盘游戏终了,江春水这样问他。
耳机另一端的人,说了声“好”。
江春水戳开微信的语音通话,然后一路小跑,几分钟后就到了钢琴教室。
她找到记忆中那架熟悉的钢琴,然后将手机放在旁边,凭着记忆弹出了那首她最为喜欢的曲子。
“你还记得它叫什么吗?”江春水问他。
陆昀舟说:“《For alice》。”
“不是哦,”江春水说,“这是我特意为你弹的,所以,应该叫《For Sunness》。”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心里空落落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心底那个最最重要的角落,一直都在无意识地留给一个最最重要的人。
希望贝多芬不会生气,她擅自给这首曲子改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