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寒小卷
1
那还是在刚步入高中报名换座位时，于浅馨正抱怨着同班男生竟是一群怪胎男生，却看见一个笑容明媚、小麦色皮肤的中等个子男生朝自己挥手。于浅馨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才发现刚认识的女友夏棉对着男生有些无奈地苦笑着，算是回应男生明朗的问候。
“那是谁啊?”于浅馨用手捅了捅旁边夏棉的手臂。夏棉微卷的头发被风拂起，大而闪的眼睛闭紧，又向男生厌恶地看了眼。
“你说杜子柯啊。”夏棉没再理会正在发呆的于浅馨，等待着老师的座位安排。
要是我能和他坐在一起就好了。于浅馨默默地祈祷着。
但她还是和一个丑到哭的男生成了同桌。虽然“美不在美矣，在于灵魂”，但还是会这样以貌取人。谁不想旁边坐个起码可以看的男生，而不是流着鼻涕，还将桌布乱揩的龌龊男。
终于在一个学期后，于浅馨获得了神的眷顾，换了一个同桌，长相尚可观看，人也颇为幽默。就把杜子柯抛在脑后了。即使她还是会偷偷注意着那个有着晴朗笑容的男生。会在球赛后把水放在他的座位上。会刻意听有关他的事情。
这样很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忘记他。
于浅馨在草稿纸上写下这些字，随后又涂去。只留下惹眼的黑压压的怪异图形。
班上开始传言，说杜子柯喜欢夏棉。
于浅馨呆坐在教室里，用笔杆敲着脑袋。想着那个天天陪自己上学放学，一起吃喝，有着可爱面容的夏棉。
是很好的女生。玩久了会有些疯。让人很想保护。
于浅馨在脑子里胡乱拼凑着句子。又将目光移向了杜子柯。男生疑惑地看了看水瓶摇了摇头又拧开瓶盖，仰头喝了起来。
就像一抹阳光扎进了心里。却不敢接近。
2
当于浅馨正和同桌男生吵架时，班主任无声无息地进了教室。
于浅馨停止了动作，装模作样地翻开书本。由于上次的期中考，于浅馨从班级第13名跌到了19名，有些不敢和班主任对视。
按照常规，今天又该换座位了。
于浅馨被调到了最后一排。而那个位子的左边正是杜子柯。
性格本来就外向的于浅馨，一下就和杜子柯玩熟了。于浅馨总会在杜子柯快熟睡时，猛得拍他肚子。然后笑得扑在桌面上，像个白痴一样。杜子柯则捂着肚子，狠狠地瞪着于浅馨。而发出的吼叫也会引来众人的眼球。
“不是叫你看老师来了再叫醒我么?”男生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
“啊呀。试练么。这不效果很好么。”于浅馨拍了拍杜子柯的肩，很自然地笑了。
喜欢看杜子柯凶自己的样子，像只被惊扰的小兽，却又没有危害。
于浅馨闭着眼，想着男生生气扬眉的样子，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喂，你和夏棉玩得很好吧?”杜子柯把头凑了过来。
“是又怎么样?你很喜欢她啊?”于浅馨仰着头看他。男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那我帮你追她吧。”
只是一句话。女生便埋着头，想着怎样帮杜子柯。
女生倒是很宽心地想。既然对象是夏棉，他们在一起肯定很般配，也算是自己为男生做了件事。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嫉妒，还认为自己是伟大的丘比特。
如果他们在一起。我就可以在他身边了吧，以好朋友的身份。
女生天真地想着，把手里装着牛奶和面包的塑料袋捏紧了些。
“把这个放她抽屉里去，再写张小纸条。她早上总不吃早点，对身体不好的。你这么做，她一看肯定特感动。”女生眼神有意无意地掠过男生的脸。
杜子柯埋下头认真地写着纸条。然后就把塑料袋偷偷塞进了夏棉的抽屉。杜子柯走向夏棉座位留给女生瘦弱的背影。
换作这一切是为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呢。
饱满的塑料袋被解开后，里面的面包却出现在了某女的手中。某女满不在乎地啃着面包张扬地走过过道，完全不予理会已经暴青筋的男生。
“浅馨，你知道么?杜子柯好浪漫啊，居然给夏棉带早点。”坐在前面的女生扭过头来说着，“不过，夏棉也太无情了吧。把东西都给别人吃了。”
于浅馨看着旁边的空位，不知道该说什么。空位的主人在看到那一幕后就逃课散心去了。
放学后，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走向车站。稍高个子的于浅馨低压着嗓子问着旁边发呆的夏棉，为什么要给别人吃。
“什么诶?”夏棉看了看身边面部严肃的好友，才了解似的回答，“是杜子柯给的早点啊。那个，我早上吃别的拉。黄雅正好没吃早点就把面包抢走了。”
“你对杜子柯到底是什么感觉啊?”于浅馨仍然严肃地看着这个自己想保护的女生。
因为你是我想保护的女生。所以我想让你幸福。即使是让自己喜欢的人给你幸福也无所谓。
因为他是我喜欢的男生。所以我想为他做件事，让他可以感激我的事。
可是你对他没有感觉。那么每次看向他脸上的无奈离去后的甜蜜是我看错了么。那么在听到你和他的谣言笑的样子也是我看错了么。
3
下午被男生追问的于浅馨只回答着“她不讨厌你”，把“也不喜欢你”憋进了心里。为了不让男生伤心。于浅馨扯出大大的笑脸：“她会喜欢上你的!”
被好友缠着讲杜子柯的夏棉，生气地对于浅馨嚎叫道：“别再和我说他!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就像是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交点么。
杜子柯和夏棉没有。于浅馨和杜子柯也不会有。
几个星期后，杜子柯放出了不再喜欢夏棉的消息。于浅馨心里还是小小的高兴的。自从和杜子柯同桌后，不再是单纯喜欢男生好看的轮廓了，而是对他本人的喜欢。杜子柯，就像个小孩，喜欢恶作剧，整完人后会露出很夸张的笑脸。夏棉说他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于浅馨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杜子柯的本质是单纯稚嫩的。
过了一个学期，于浅馨又调到了前排，远离了杜子柯。
“如果对方不知道有个人为自己默默守护着，付出再多也没有意义。”就是这样在几个女生的起哄下，于浅馨终于决定向杜子柯表白了。她招呼来一个和自己玩得不错的男生，请他帮自己给杜子柯带口信。
“就说我喜欢他就可以了。”平时大大咧咧的于浅馨脸上微微有了红晕，手心里也有了细细的汗。
“晓得了。”男生转头便迈出了教室。
于浅馨坐在座位上等待着，紧张得有些发抖，转着的笔飞了出去划出来好看的弧线。顺着划出的轨迹，看见带口信的男生回来了。
不敢看后面的杜子柯，径直走到那个男生面前拉向后门的角落。
“怎么说的?”于浅馨捏紧了手。
“他说他只喜欢夏棉。”男生耸了耸肩，又拍了拍女生的肩，当作安慰了。
女生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不再理会男生好意的关心，回到了座位。
原来他还是喜欢她啊。
拖着灌了水的脚步，朝校门口走去。却听见几个同班的女生在小生议论着自己。
“呐……就是她啊……表白……杜子柯……”断断续续的词语还是轻易地涌进了女生的耳朵里。咬着发紫的嘴唇，女生越过了八卦小组。
从那以后，于浅馨只要经过杜子柯旁边。他周围的同学便会哄笑起来，杜子柯则无奈地摇摇头。表情里却流露出得意的神采。和所有这个年纪的男生一样，在炫耀自己的人气。
4
会考结束后，前排的杜子柯舒展了双臂。于浅馨低着头当作没看见男生，收拾着书本准备回家。
“诶!你知道蒋亭为什么和你疏远了吧?”
“什么?”抬头看见杜子柯丝笑非笑的眼睛。他口里说的蒋亭本来和自己玩得挺好的，只是最近位子隔得远了就少了联络。
“蒋亭一点也不喜欢你，就知道带着她到处疯。装得多清高，其实还不是一个贱胚!以后离她远点，别以为自己是谁。”
蒋亭走到了旁边，把正在漫骂的声音源头拖出了教室。
留下于浅馨一个人吸着鼻子，提着背包快步走出了教室。
因为和杜子柯同桌才认识的、和他关系很好的女生蒋亭。一起出黑板报，一起仗着公事逃课买奶茶，也一起谈八卦说心事。居然会这么评价自己。男生扭曲的脸还在眼前抹不去。
门外的夏棉奇怪地看着眼眶红红的于浅馨。
“怎么了?”
“没什么。”还带着淡淡的鼻音。
于浅馨不再和杜子柯说话。
蒋亭撑着笑脸来和于浅馨解释。
“你也知道杜子柯就那脾气，喜欢开玩笑，你越生气他就越得意。好拉，咱俩还是好姐妹吧。”
于浅馨木然地点着头，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女生闷闷地想。
她知道杜子柯喜欢捉弄人的脾气，喜欢惹人生气。但她也知道蒋亭喜欢杜子柯。
5
转眼之间，就到高三了。寒假过年在亲戚家吃饭，晚上几个亲戚凑在一起要打麻将。于浅馨和表妹就窝房间上网。
由于是过年，家里人也就没说什么。
看着电脑屏幕上杜子柯的QQ头像。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删去。
在决定点“删除此QQ好友”时，头像闪动了起来。
“在干吗啊?”可以想象到男生庸散的样子。抱着枕头趴在床上打字。
“上网。怎么想到和我说话?”女生真的是很惊讶。是因为寂寞了才想到自己了么。
“想你了呗。嘿嘿。”女生微微怔住，随即又有些不以为然。
“得了吧。我很记仇的。把我骂得那么惨，还好意思找我说话。”故作轻松，庆幸男生看不见自己的窘状。
“哪有?我怎么不记得了。”女生的目光开始变得忧伤。
“算了。谁要我喜欢你呢。”女生忽然便得释然起来，可以想象下一次班里有关自己的流言。
“啊?开玩笑吧你。我有老婆了耶。”男生抱着有些措愕。
“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个人很喜欢你，就算是后备也无所谓的。”女生使劲盯着屏幕，眼睛也开始有些发涨。
“我认你作妹妹好了。”
“无所谓的。”就算是因为对自己的同情也无所谓了。至少还是个妹妹呵。
浅馨满足地笑笑。听见门外的亲戚叫自己早点休息，12点了，看着男生的头像变暗才下了线。
6
放假回来后，于浅馨一直不好意思和杜子柯讲话。不过，倒是男生很爽朗地对着于浅馨笑着。同学看于浅馨的眼神都怪怪的，女生倒也无所谓地白了回去。直到杜子柯因为艺术生的原因，家里把他送进了一所有名的艺校。于浅馨才和男生能很自然地说话，很自然地成为兄妹。
杜子柯出去玩总会带上宋晴。于浅馨也就和宋晴成了好朋友。宋晴，就是杜子柯的现任女友。
于浅馨很喜欢宋晴，长得像个洋娃娃人也很善良。看他们在一起也会觉得很幸福。时间久了，从前的执着也被淡定从容所代替。
应该是把他抽走了吧，从某个柔软的角落。
但，仍然会在杜子柯的一通电话后，飞奔到他面前。无论是多少张速写还是多少张钞票。
很多人都看不惯这样的于浅馨。于浅馨也就沉默着。
许多不想听的谣言还是传到了她耳朵里。
“于浅馨么?是想接近杜子柯才故意讨好他女友的吧，真恶心呐。”这样的话不止一次听到。
你们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会尽力在杜子柯和他女友吵架后来回劝架。没有幸灾乐祸，而是祈祷幸福。
不知道自己对杜子柯的感情不是简单的“只是很帅就喜欢了”，而是单纯的希望他能开心。
不再是肤浅女生的“如果他毁容了，我才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即使不帅气，也会在他身边让他幸福。
自己的地位是最卑微的，却依然满足地守护男生。
7
坐在家里吹着冷气的于浅馨咬着笔头算着一道数学题。但在接到宋晴电话后，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宋晴一直在哭，头埋在双臂里，蹲在地上抽泣着。
于浅馨站在旁边焦急地看着宋晴快速地按下了杜子柯的号码。
“喂?”男生松懒的声音传来。
“杜子柯!你到底干了什么!宋晴一直在旁边哭!”于浅馨有些愠怒。
“你问她自己!”男生一下改变了态度，声音变得强硬起来。挂了电话。
“到底，怎么回事?”于浅馨将身子倾下，向泣不成声的女生，语气变得柔和。抽泣的女生只是不断地摇着头，吃力地回答：“他说我……和班上……男生……太……亲密了。可是真的没有啊。”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他怎么又吃醋了?”于浅馨知道杜子柯在感情方面心眼很小，醋坛子一翻就像个小孩子生闷气。
蹲着的女生点点头，又不断地抽泣着。
安抚完女生后，于浅馨回到家又拨通了杜子柯的电话。
“你别那么小孩，好不好?小误会一下就好了。你就让下她吧。”
“什么啊!是她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我亲眼看见的。”男生依旧没好气。
“你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就分手太可惜了，你会后悔的。”于浅馨是看着他们一路走过来的。她清楚地知道杜子柯有多喜欢宋晴。
“你到底在帮谁啊!你不信去问她学校的同学，都知道她在和那男的谈。她就会在你面前装。”杜子柯吼了起来。
于浅馨挂了电话决定再也不要管他们的事了。每次这样的争吵，宋晴都那么楚楚动人地说着自己的伤心。杜子柯就会有证据扯出宋晴的虚伪。一件事，在女生和男生的争吵下看不清真相。不知道是女生的背叛还是男生的醋意。只能这样周旋在他们中间，作个吃力不讨好的拉线人。
可是，在某个星期天，于浅馨被同学拖出去逛街。竟看见宋晴和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亲昵地走在一起。于浅馨低头把手机上宋晴今天早上发来的短信删掉。
上面只有几个字：帮我和子柯说说。我最近过得不好。
于浅馨没有打电话给杜子柯。这样只会让男生更难过吧。自己只要当个在寂寞时可以说话的存在就可以了。
所以，也都不知道他们分手了吧。
以前也有过几次分手，都是于浅馨的来回奔波下和解。而这次是真的分手了。没有和好。
8
女生绕着跑道一圈一圈地跑着，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女生迟疑地掏出手机，接了电话。
“我和她分手了。”男生冷清的声音扎进女生的脑波，“不如我们交往吧。”
于浅馨调整好呼吸，甩甩汗湿的发丝，含糊着：“什么?再……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交往怎样。”男生加大了音量。看不见电话那头的神情。
“开什么玩笑啊。”女生的汗珠落进颈背，黏着运动服，有些闷燥。
“哎呀。不同意就随便找别的女生吧。”男生又露出了无所谓的表情，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那么真的是在开玩笑么。
女生听不到男生有一刹那的心跳漏拍。
男生看不到女生有一瞬间的失落。
当男生恢复到爱开玩笑的自己。当女生恢复到平静习惯的反应。
两条快要相交的直线再次向不同的方向分叉。不再有相交。
原来不是平行线。而是渐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