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连长正躲在文书的房子里翻有关资料，张华找来了。
“连长，你看，我搞的这结果对不对?”
“什么，提前量吗?快拿来看看。”
张华便给连长摆开了八卦阵。当然，那些t、s、m、x、y之类的东西他听不懂，但子弹飞行速度，到达目标的时间、距离，自由落体高度，目标下降的角度与速度等。这几个运动量的关系，经张华反复解释、比喻，连长还是基本搞清楚了，并且学会了具体运算方法。
连长看了看表，呀，一点多了。他把张华拉到连部，拿出前天买的夹心饼干，两人就着开水吃了起来。连长边吃边看着张华，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他突然觉得在张华脸上怎么也找不出那种淘气相。连长向他交待了任务：明天给全连上一课。
张华给全连上了对空中下落目标射击学理的课后，大家又实地练了两天。今天准备进行正式实弹检验。连长来到操场吹了集合哨，忽然卫生员找到他说，“张华的右手感染发炎，肿得很大，我几次催他去卫生队，他都说没工夫。”连长用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么粗心!不过，那天一起备课的晚上，见他的手并没肿，大概是这两天训练，在泥水里滚爬受了感染。
连队集合好了以后，连长见张华在队伍里头，便大声下令道：“张华!你现在到卫生队去。”
“连长，让我……”
“服从命令，不准啰嗦。”
“是。”
队伍向射击场出发了。路上，指导员和连长并肩走着，议论起了张华。
“老王，我发现你近来也常和张华一起，像小孩子样没斤没两的。”
“去你的，别揭短了，我服了你还不行哪!我说老李呀，你早该给我讲清这道理。”
“我那些理，是不是对，靠我空讲你怎么也听不进的。所以，那天张华拿着打空降的材料来找我时，我就叫他去同你研究。让事实给你讲道理，这不比我空讲白话好吗?”
“可不，我现在也在琢磨你上次提出的问题：知识青年战士怎么带?”
“是呀，出了枪口的子弹，不管向前飞行运动的力量有多大，飞行中下落的因素是不可避免的，关键在我们如何运用好缺口准星，使子弹端端正正命中目标。带兵也是这样啊!像你那样，看后进的战士，只看自由落体，不见前进飞行;或者反过来看待先进的战士，都是不行的。特别是知识青年战士，你不积极引导，那只有白白看着他自由落体了。”
“天哪，你什么时候成了自然辩证法的哲学家呀。”
他们来到射击场。经过一番准备，就一组组打开了。成绩不断报来，连长是越听越高兴。最后打完了，文书归总了一下，中弹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三，百分之百的人及格，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同志取得了优秀。连长兴奋地拿过花名册，想看看各班的具体成绩。看到二班，只见张华的名字赫然在上：九发子弹中了七发。这家伙。他什么时候溜来的?
“张华!”连长朝安全隐蔽点大喊一声。
“到!”随着应声，张华从壕里跳了上来，跑到连长面前，立正敬礼。连长把他的右手拉过来一看，果然肿得像馒头似的。
“你为什么不服从命令?”连长板起脸孔说。
“报告连长，轻伤不下火线。”
这家伙，真没法治他!连长扬起拳头，却轻轻落在他的胸前：“现在，自由落体，休息去吧。”
连长一说完，张华又歪起鼻子扭着脸，不过跟以前不一样的是他眼皮直眨巴。连长也立即省悟，自己怎么突然冒出那个“自由落体”来呢?而又是用得那样不适当，那样叫人发笑。大概连长脸上也显出了尴尬相，可能比张华的还难看，不过他自己看不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