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
平野感觉到锐利的视线,抬起头来一看。
一个未满十岁的当地小孩,躲在草丛之中。
——注视着平野的一举一动。
“原来如此,这个经验成了心理创伤。”医师平淡地说。
“复杂的事情我不懂,我只觉得当时的行为不是人所应为,可是却被看见了,而且——还是个非战斗人员的小孩子。一想起那个孩子,我就感到可怕。所以、所以我——”
所以——平野变得——
又一道新的封印解开了。
“所以你怎么了?”医师问。平野支吾其词,没有立刻回答。
“我——”
——原来是那个孩子害的。
“我在复员后——成了性无能者了。”
医师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说:“我不懂你的意思。”接着又说,“是在战争中得病了?还是受伤了?”平野回答:“不是得病也不是受伤。”
“因为我变得——不想要孩子了,变得讨厌孩子了。不对,我想是因为我害怕生小孩,所以才会性无能。”
“为什么你会害怕小孩到这种地步?”
“我一直——不知道原因。但刚刚我总算懂了。因为那个战争时的体验。没错。我害怕那个异国孩子的眼神。如果我生下的孩子,也被他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的话——一想到此我就没办法忍受。我没办法接受自己——身为人父,却是个无情的杀人魔。”
“啊,原来如此。”
精神科医师重新卷好袖子,硕大的眼睛看着平野。
平野有点自暴自弃,决心将想到的事情全部倾吐出来。
“总之,就是因为如此——我没办法有圆满的夫妻生活。起初还会找有的没的理由当借口,但毕竟不可能继续搪塞下去。虽然妻子嘴上什么也没说,应该也觉得很奇怪吧。她很可怜。她——”
阿宫她……
“我不会泄露出去的,都说出来吧。”精神科医师有如在耳边细语般温柔地说。
“我妻子——有情夫。”
平野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平野并不想责备妻子,也不想揭发真相,因为他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事态。
战争刚结束时——
由于政府的疏失,战死公报寄到妻子手中。
妻子以为平野早就死了,所以才会对那个亲切的男人动了心。当时并不是一个女人家能独立过活的时代。不管是不是男人先诱惑她,平野并不想责备妻子。因为对妻子而言,丈夫已经战死了,她的行为既非不义也不是私通。
但是——平野从战场归来了。
平野到现在还记得妻子当时的表情。
仿佛以为自己被狐妖蒙骗了一般。
妻子嘴上什么也不说,但平野一看就知道她的内心十分混乱。
也许——妻子原本打算跟男人分手吧。既然平野生还了,一般而言不可能继续跟男人发生关系的。因此妻子对这件事情一句话也没说。可是男人似乎不想就此结束,于是两人的关系就这样继续下去——平野猜想。
平野决定默认妻子的私通行为。
“这样的想法算不算扭曲呢?”
“我说过,人的心理状况并不是能用‘扭曲’一句话了结的,我想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刚刚也说过了,因为我阳痿,无法跟内人发生关系,所以……”
“这就是——容忍偷腥的理由?”
“是的。”
“真的吗?”
“什么意思?”
“这没道理。你的行为背后——一定有更深刻的理由,肯定如此。”
医师如此断定。
“为什么你能肯定?”
“因为从你刚才所言,并无法明白说明你的视线恐惧症,你的妻子也没有理由自杀。你在战场上确实受了心理创伤,因而患了心因性阳痿,更因为这个性功能障碍,你默认了妻子的红杏出墙。我想你这些自我分析很正确,十分接近问题核心。但是如果事态只有这么简单应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想你现在早就不会害怕小孩了吧?而且你的妻子也没理由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