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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徒吉顺

时间:2023-10-06    来源:馨文居    作者:许杰  阅读:

  “我到那里去等你的信呢?”

  “老顺做事是这么急的,”文辅笑了起来,“你先回到家里,睡你自己的觉罢!明天我总一定回你的信。”

  “明天?我想就是晚上呢。我到那里去等你?”

  “你可以同我到哲生家里去。”

  吉顺又似乎有些难以为情,含糊了一声;意思是不心愿到哲生家去露丑,好像他的良心教他,这种买卖,毕竟是堕落的勾当,无耻败类的行为,至少只能如作贼一般的,在窝家和朋类前面稍一张皇,除此便丝毫不可泄漏。文辅明了了他的意思,便决定要他到哲生家的门外等他。

  文辅兴匆匆的走去,吉顺默然的在后面随着,正似一只被主人殴打了而又跟着他跑的低头垂尾的家狗。深巷中自己的足声,时常疑心有鬼魅追踵而至;他恐惧着,又想回头,又不敢回头。有时走过人家的乌黑的门口,他惊惶的眼就告诉他,那里隐着一位捉他的武士。他正如作了贼似的,内心深自愧恨,惟恐人家看破了他的虚情,剖开他的胸板,取出他的黑心,向众显示。他们走到了哲生家的门口,文辅就往门上砰然打门。许久许久,门上还是寂然,文辅疑哲生已睡,决定暂时归去,明日一早再来。

  “老顺!我们先回去罢!他家已睡静了。——只是奇怪的,平素躺在乌烟榻上非到一点钟不睡的烟鬼哲生,今夜也如何睡得这样早,这样寂然如死的呢?”

  “你再打一下罢!或者哲生还没有睡呢。”

  文辅再狠命的打了几下;哲生隔壁小屋中的居人,已经在床上转动,被他们叫醒了。最后,似闻里面有些声音。文辅再打一下,又报告出自己的名字,侧耳倾听,只见拖鞋的声音,搭搭的自远而近。文辅知道是哲生自己,便叫了一声“哲生先生”,以后便走近了。

  “文辅吗?”哲生一面在开门,口里这样问。文辅说:“是的。”

  “夜这样深了,还来干什么,明天不可来的吗?”

  “我真奇怪,我道连你也睡了,——我打了许久的门,你要是不再来答应一下,我真的决意明天来了。”

  门砰然的开了,吉顺如有人指使一般的,当即随那从门中透出来的烛光避开,站入幽暗的墙阴。哲生立在门的中央,背后的墙角下,放着一枝洋烛;烛光随风摇摆,几沦入黑影中残灭;有时竟小成一颗豆形,被风吹得喘不过气来。哲生是穿着一身湖皱的短棉袄,在颓唐,委顿的神色中,还含有兴奋活泼的风采,——大概这正是他吃饱乌烟的表示吧!

  “你一个人来吧?”哲生问,文辅含糊的答应了一下,便吩咐他关上大门。

  吉顺在墙角的阴影中站着,明了的看着他们的酬酢。他心境十分模糊,好像不知在何处地方,正如梦中的境界那么隐约,辨不出情境和方位。及到哲生的大门又砰然的一阖的时候,吉顺才如在梦中受了一次意外的打击,灵魂就飘飘渺渺的,好像从悬崖跌下,在无限的空间,心弦十二分的紧张着,想在最短的无限的绵延的时间中,得到一个归束;顿然间,他的脚底一重,火花就从踵跟往上涌起,他周身觉得火热,眼前星火乱迸,才觉得自己的存在,——正如任何人们从梦中惊醒后,觉得自己的存在一样。他好像眼前被什么神明指引了的,骤然明了自己的卑污,羞辱,无可忏悔的恶行……他确信:他们把这一双门关了之后,就是剥夺了他的名誉和生命,而又挤出他于幸福的范围之外,任他去流浪、挨冻、挨饿、受人们的唾骂,——这都是一个预兆。他想深深的跪下,向着头上几点星光闪耀着的上苍膜拜,祈求那伟大的天帝的大力,挽回那已经铸错了的命运。

  我将从什么地方忏悔起呢?——从晚上的决定,从昨晚的输钱罢?呵!还是从我沉沦入赌博的那年起罢!大概那年就是我堕落之年了。从那年之后,我简直无可救药,一往直下。啊!我一定要悔改了赌博的恶习,作我的正业了。啊!我一定要勤谨的做我分内的工作了!

  现在,是铸错了罢!典子,是多么难堪的惨剧,竟从我的手里编演出来,典子,是何等讨厌的名词,竟从我的堕落,而加到我纯洁的孩子们的母亲的头上,——虽然他的丈夫是卑污的。

  我将怎么对我明天的朋友们呢,我将怎样回到家里,见我那些纯洁的孩子们呢?我将怎样告诉她呢?啊!典子!那不是同活离一样的吗?我不是直截了当的把她如货品一般的卖了不好吗?啊!我应了我十几年前,从丈人家中把老婆负气带了出来,回到枫溪自立家门的时候,我丈人的恶毒的预言了。不错哟!他的女儿从我,一定要被我卖了而不得善终的;现在不是应验了吗?——我要用什么话去否认我丈人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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