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个躺在炕上，聊东扯西，回想这几个月家里人的言行。
“就是，他们怎么这么能瞒?这么能忍呢?”月萍感叹、心酸、悲伤。为公婆，为三福，也为她自己。
“三福又落榜了。这下，你爹的精神一下子垮了，妈也是佯打精神。三福肯定躲在外面了。这几天咋不见了?不会出啥事吧?前些日子，还过来逗毛毛，像没事一样……”月萍叹气说。
“谁管他出啥事?从小就是个胡日鬼，害人精。我担心我妈，最担心我爹。我爹，迟早要毁在这个胡日鬼的手里。我恨不得把这个害人精掐死。”根拴咬紧牙关，攥紧拳头，发泄着自己的怨恨。
“唉，你不知道，考不上大学的滋味，有多难受。我当初……”月萍深有体会。
她没来得及说当初，一向轻声慢语的根拴，打开嗓门，气呼呼地打断她的话：“当初，三福是考上了!不好好珍惜，干坏事让开除了。害人精，怪谁呢?害得我爹跑了趟北京，瞒着所有的人为他找路子。我爹苦心熬了这几个月，这下全完了。我爹的心里啥滋味?你不知道，三福就是他的命。三福，害人精，非要了我爹的命不可……啊哟哟，老天爷，咋办呢?”少言寡语的根拄翻过身子，用被子蒙住头。
月萍细想最近的事，品味根拴的担心焦虑，真是很有道理，心里更加沉重起来：“根拴，我们这样急，这样吼，这样伤心难过，不是办法。你起来，我们想想办法。三福不管他了，这是他的命。考上了，他都没这个命。爹呢?妈呢?他们不单单瞒我们，也瞒了所有的人。现在人们全知道了。今天下午，不是二牛媳妇告诉我，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呢?该咋办呢?我最担心妈有个三长两短……”
“错，不是我妈，是我爹。你们都不了解他，咋跟你说呢?……闹不好，他要出事。幸亏他‘忌口’了，不喝‘二锅头’……迟早开戒，要闹出事来。”根拴这样明确担心，有啥根由呢?
“你把话往明里说，要出啥事哩?知道了就要阻止、要防备。你说清楚，急死人呢。”月萍感到害怕，急切追问着根拴。
“一句两句说不清，让我缓缓脑子。唉，完了，完了……三福算是完了……”根拴平静了一些，翻过身搂住月萍：“你不知道，我爹一辈子争强好胜，他的心小的像针眼，这么大的打击，他想不通，不出事才怪哩。我妈，和我爹不一样，反正不一样……不用担心我妈……”
“你说了半天，到底咋办呢?让三福再补习?再去考?”月萍听出了点儿名堂。“对，对。我爹爱喝‘二锅头’为的啥?就是当年没文化，让人糊弄，让骗了。‘二锅头’是他给三福考大学许的愿，除非三福再能考上大学。害人精还能补习去吗?不可能了……”根拴没力气说话了。
45
一大早，根拴小两口拉着毛毛，赶到母亲屋里。月萍帮素兰做饭，二秀收拾屋子，根拴收拾院落……婆媳低声低语唠家常。
他们一起吃了早饭。
根拴进屋，父亲韩老木还在酣睡着。
根拴、月萍见没有啥事，不好开口说话，拉着毛毛回自家了。
根拴打了一会儿苇芭，又跑到前院。母亲和二秀绕着吊绳，问他几句，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根拴想和母亲说说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唉，根拴，这些事你们知道了，别担心妈。这几个月，妈已经熬出来了。有时间，你去县城，看看三福，给他弄些好吃的，哥俩好好说说话。天大的事，你要给妈忍住……”母亲总算先开口了。
“嗯。”听完母亲的话，根拴只嗯了一声，总算得到一些安慰，模糊的心里有了一些亮光。他眼眶潮潮湿湿，不敢抬眼看母亲，扔下手里的芦苇，闷头走了出去。
第二天，他和月萍骑着自行车，带着毛毛，按照母亲说的地方，在城东晾晒枸杞的大院子里找到了三福。
三福屁股底下垫着尼龙袋，一抬头跳起来，迎上去：“哥，嫂子，毛毛……”三福见根拴愣愣看着自己，拉起毛毛的手：“走，二叔给你买雪糕。”
四人进了一家烧烤店。他们要了点儿烧烤，一瓶香槟酒，边吃，边喝，边聊。根拴“大压小”逗着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