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珍听了少年的话，停下来，说：“是啊，所以我们要珍惜美丽啊，这样我们才有可能让他人美丽啊!”
“……”少年似懂非懂。
不大一会儿，他们就穿过了沼泽地，来到了芨芨草丛生的地方。央珍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野百灵曾经的家——那个鸟巢。
“你看，这就是野百灵的家。”央珍说。
少年急忙凑过去看看，马上，他的脸上就出现了失望和疑惑的表情：一堆乱草和兽毛搭建成的鸟巢，由于废弃日久，已经没有了样子，歪歪斜斜地掩藏在芨芨草丛里，脏乱而又没有生气，没有人会在意。
“就这么个东西啊!”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央珍思忖着，说，“我们有可能也搬到县城去住，到时候我们住过的地方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搬到县城住多好啊!”
“……也许吧，可是这里会留下我们许多值得回忆的，美丽的生活啊。”
“可是……”少年想辩解几句，央珍却没容他说下去。
“比如这个鸟巢……”央珍打断少年的话说，“一对野百灵在这里度过了春天和夏天，它们很恩爱，它们的孩子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它们寸步不离地陪伴着它们的孩子。它们的孩子就是在这里长大，从这里飞走的。这里多好啊!”
“……”少年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该离家出走，不该……明天我要去县城给阿妈买药，给你的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吧!”
“……”
6
央珍要到县城给阿妈买药，临走之前专门问了少年家里的电话，她想到了县城就给少年的爸爸妈妈打电话，告诉他们，少年在她家里好好的，过几天就回去了。她还想说，让少年好好补习，明年再考大学，一定没有问题。她也想说，这个世界上，其实也不仅仅只有考大学一条路，考不上大学也没有什么。
“如果少年的父母问起我是谁，我该怎么回答呢?”央珍想到这个问题时，心跳无来由地加快了，脸也无来由地微微有了些红晕。
“就说是他的朋友?如果这样说，他们肯定会问是什么样的朋友，特别是他的妈妈——如果是他妈妈接的电话，而极有可能就是他妈妈接电话。或者说是他的同学?那他们一定会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会住在女同学家里去。或者就说实话，本来不认识，是他来到草原上之后认识的?”央珍就这样想着，踏上了去往县城的路——也就是少年来过的路：穿过沼泽地，在穿过那片芨芨草丛生的沙砾地，顺着查美河，就会走到一条公路旁，在那里等过往的长途客车。
央珍走了，少年陪着阿妈。阿妈已经有好长时间没犯病了，这让央珍心里暖暖的，不时地要学着老年人的样子默默念一串六字真言，说几句“三宝保佑”。
这一天，天气温暖，晴空万里。一朵白云堆积在远处的山顶，看上去是那样的温暖，却又有一点孤单，似是少年此刻的心情。少年走出帐篷，看着白云，无声地笑笑。他后悔他没有问央珍，“白云真好”怎么说。
央珍刚走，少年就已经开始盼着她早点回来，央珍不在身边，他感到有些空落落的。今早，央珍向他要家里的电话，少年不假思索就给了她。本来，央珍让他和她一起走，但他还是有点犹豫，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和爸爸妈妈说话。先让央珍打个电话，这是央珍的注意，他也觉得这样最好。这几天，他也想了好多。他大学没考好，作为父母一定是失望之极，不单单是他有压力，作为父母，同样背负着沉重的压力。他这样不负责任地离家出走，父母一定很着急。他估计，父母肯定找遍了他可能去的地方，没准儿县电视台正在播出他的寻人启事。
想起这些，他心里就会产生愧疚来，他想，等央珍回来，他就回家。他还想，如果有可能，也带央珍到他家里，让他的父母也认识一下他在草原上认识的这个有点特别的女孩儿。
这时，他听到阿妈在帐篷里说话。
“几秀(怎么了)?阿妈!”少年用刚刚学会的藏语说。
阿妈笑着，伸出一只手，示意他把她扶起来。少年急忙走过去，把阿妈从一条毛毡上扶起来，他俩便走出帐篷，慢慢地朝着沼泽地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