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和老人成为朋友,算是很有老人缘吧。黄老人白老人黑老人,土老人洋老人不土不洋老人,都很容易和我亲近,常常觉得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个。那些藏在满脸皱纹里的眼睛,如密密的树叶缝里射出来的阳光,一生的欢喜快乐劳苦愁烦在星星点点的温暖里明亮地跳跃着,虽然生命的森林里常常是又阴冷又黑暗,但有了这些缝隙间的阳光,就有了生长的希望。
开卷有益!哪个老人的生命不是一本厚厚的书?爱书的我,和每个老人一见面,就感觉到心底开始了翻着书的激动。老人淡淡的、有点儿啰嗦的谈吐,是书上板板正正一行行规矩的字儿;老人不时闪烁的眼神儿,是书里时时跃出的精美插图;老人脸上纵横的皱纹和墨水一样抖落得东一块西一块的老年斑,都好像闪着小火花儿的动人标题,在心中燃着烛火似的温暖。
想着自己将来衰老的模样,面对老人时就像看着未来的自己,和自己说话,总会贴心加耐心加实事求是加不骄不躁,老人就觉得这孩子真是个懂事儿的好孩子,怎么这么懂我们这些老朽之躯的诸多艰难,怎么这么明白我们这代人的诸多无奈和无助和感慨和欣慰呢?于是我的忘年交就像玉米叶子似的,长着长着就一层层越包越多,中间的玉米也渐渐地丰满成熟。
从老人身上我总能学到许多生命的密语、生命的诠释和生命的感悟。无论什么种族什么肤色,大多数老人都有着平和稳定的语气和不急不躁的神态。如果一个人的风度个性是一块坚硬的顽石,那么,经年累月生活的历练和命运的积累就是风吹雨打、虫蛀蛇咬的打造,棱棱角角都变得光滑润泽,圆了的已经不会更圆,再大的风霜雨雪都好像不能再产生更多的蜕变,个性中的骄躁被平和淹没,剩下许多无奈而宽容的微笑。面对这样的微笑,心可以静如止水,呼吸可以随意懒散,身体可以缓慢闲适。面对一个血气方刚壮志凌云的年轻人,你怎么都没法儿找到这样平安松散的感觉。
身边常常有着许多老人,难免有时会感觉自己的心理年龄过分衰老,自己的头脑也比现代社会落后许多节拍。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壮男靓女,快镜头似的在眼前闪烁而过,就好像自己是银幕外面的旁观者,银幕里的故事再精彩,都与自己关系遥远。喜也好怒也好哀也好乐也好,瞬间的来,倏忽的去,生活的滋味留在心底静静地沉积,厚而重的感觉就雾一样浓浓地环绕,安全平和,就是这时的心境。
面对着许多中国老人的平实无奈,外国老人的自然洒脱,男老人的温和傲慢,女老人的琐碎亲热,面对着这一切的背后那数不清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眼中仓促的生命就像圣经上说的好像早晨割下的青草,晚上就会干枯。人生苦短,找见心中草地的源泉,你才能真正拥有今天的青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