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尚矣。士之生乎其时者,习有常业,仕有定时,利不能更其所守,而不以名汩其真,养性以安命,脩道以成德,教化之渐使然也。即不类不齿,《诗序》曰:“人人有士君子之行。”当此之时,士亦乌知其为高哉!
周泽既衰,异端并起,所以贼其良心者,厥端非一,士之能固其所守,艰矣。然颜闵之徒终身陋巷,朝不及夕,蔬食以自如,鼓琴以自娱,视天下之乐举无以易此者。或曰:“贫则无用,无用则无累,无累则乐。”余以为二子者岂诚有乐于贫贱哉!繇其道,虽富贵可也。彼其所乐者在此而不在彼也。贫贱者人之所恶,二子何好焉!而富贵又何累!故曰:“穷亦乐,通亦乐。”又曰:“无入而不自得。”繇此言之,彼其心岂有徇于外,亦岂必后世之知我哉!惟其屹然立于颓波靡俗之中,可以为高矣。故世之言二子者,往往尊于王公,而王公亦荣于见齿。则夫苟一时者,是果何得哉!
故自颜、闵以来,若四皓、严光、黄宪、徐稚之流,其皆信道之至者也。平时不言而人化之,虽不遇,犹玉之在山,其光辉已不可掩。迫之而小应,已与夫汲汲然愿为之者异矣;令其遇时行道以正风俗,岂不犹反手哉!
余历观诸史,见若此者窃有慕焉,而恨当时之自如鸟于山林者史不得而尽载也。幸其犹或载也,总而为《高士传》,以备日览。谚曰:“非尔之高,我之下也。”将与学者尽心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