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之道,大而多容,凡有志乎物外而耻制于世者,则思入焉。故有貌而不心,名而异行1,刚狷以离偶,纡舒以纵独2,其状类不一,而皆童发毁服3以游于世,其孰能知之!
今所谓玄举者,其视瞻容体,未必尽思迹佛4,而持诗句以来求余,夫岂耻制于世而有志乎物外者耶?夫道独而迹狎则怨5,志远而形羁则泥。幽泉山,山之幽也。闲其志而由其道6,以遁而乐,足以去二患,舍是又何为耶?既曰为予来,故于其去,不可以不告也。
1名而异行:名实不相符。
2刚狷以离偶,纡舒以纵独:有的人刚愎、狭隘,离群索居;有的人宽缓、慵懒,恣肆独行,
3童发毁服:剃掉头发,穿着奇形怪状的服饰。
4尽思迹佛:尽心尽力去追慕佛道。
5道独而迹狎则怨:行走得太偏远就容易生怨。
6闲其志而由其道:放下心中的羁绊而遵从佛道。
柳宗元的这一篇文章总共可以分成两个段落:第一段没有立即扣住僧人玄举展开笔墨,而是设事取类,先从总体大处着眼,描写出当时一些思入佛道者的种种心态、行状。“佛之道”句,首先概述一笔,指明僧人所以依佛门的缘由:超然物外,摆脱尘世羁绊。接下去具体分析这些僧人,其中有的人虽具僧人之貌,内心却不存佛道之念;有的人名实不符,徒有僧名,言行却有悖于佛宗;有的人刚愎、狭隘,离群索居;有的人宽缓、慵懒,恣肆独行。他们虽然行迹种类不同,却都剃掉头发,不按当时的服饰等级着装,游处于世上。面对这些人的行为,作者感叹道:他们的真心实迹,有谁能够真正知晓呢?第二段,起首就扣住文题展开文字。由于作者对玄举其人不甚了解,所以只能就其容颜形体的外观表象,推测他未必悉心尽力去追慕佛道,而今既来以诗文求见,岂能甘心于超然物外、与世无争?此段最末一句,交代作序的缘由,并同文题,最后总扣一笔。然而这一句绝非可有可无的闲笔。因为,第一,它表明作者的作序并非出于主动自愿,言外之意,如果以玄举的人品论,他是不会为他赠序的;第二,玄举既然主动来求,便不宜拒之门外,同时也不能不以忠言相告,言外之意,玄举究竟能够接受到什么程度,作者就不宜多虑,也不抱多大期望的。从柳宗元很多文章来看,他对于佛学其实是并不排斥的,甚至可以说他对很多出家僧人的德行和学识是非常敬佩的,甚至感叹儒家一些学者没有那样的德行和才能。事实上,儒释道三家在根本上是相通的,都是强调德行,强调如何做人的问题,如何提升自己的境界的问题,在这一点上,三者是一致的。柳宗元自己是只推崇儒学的,所以他对于道学和佛学并没有很深的研究,不过如果真正能够把儒做好,也就是已经是力行道与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