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祁伟身材瘦小,可为人疾恶如仇,最爱打抱不平。倒不是他身手有多好,而是他脑子灵光,鬼点子特别多。
星期六这天,他在街上闲逛,忽然闻听前面一阵吵闹声,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子正当街毒打一名弱女子。女子两手抱头左躲右闪,哭叫着讨饶,可男子却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情,疯了般对女子左右开弓劈头盖脸一通乱打。让人寒心的是,旁边七八个围观者,竟没有一个人制止。
祁伟怒从心起。他压住火,上前拍拍男子的肩膀,客客气气地劝他说:“大哥,咱一个大老爷们,不好这样打女人吧!”
男子停下手,怒冲冲地转过头,看了一眼瘦小的祁伟,不屑地呵斥道:“一边儿去,敢多管闲事连你一块打!”
祁伟没想到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却这么粗鲁野蛮,他有心发作,但想想自己的小身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只得作罢,气得站在那里干瞪眼。
男子出够了气,拖着女子离去。看着女子踉踉跄跄的脚步,祁伟心里恨恨地暗想:人渣,啥时候犯我手里,非教教你怎样做人不可。
有道是冤家路窄。祁伟下午坐公交回家时,无意中竟发现那个打人的渣男也在车上坐着,两眼出神地望着窗外。看看满车的人,祁伟飞快地动起了脑筋。可巧的是,自己旁边一个满臂文身的大汉正迷迷糊糊地打盹,手机滑落到座位边上都没觉察。
天赐良机,活该你小子倒霉!祁伟鄙夷地瞥一眼渣男,趁四周没人注意,不经意地俯下身,轻轻地把文身男的手机拿在了手里。然后他慢慢往后走,挤到渣男身边,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滑进了他的外套衣袋。
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完这一切,祁伟便又慢慢挤回老位置,拿出自己的手机,等着一场好戏的上演。
这时,前方亮起了红灯。随着刹车,文身男身子晃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半睁开了眼。祁伟不失时机地打开手机,播放起了欢快的手机铃声。
文身男一下被惊醒,下意识地摸口袋,随即脸色一变,忽地蹦起来叫嚷道:“我的手机呢?”
众人闻听,齐刷刷地看过来。文身男又飞快地里里外外摸一遍,确认手机被偷,便大喊道:“司机,千万别开门,有小偷!”然后他冲手持手机的祁伟嚷道:“兄弟,帮忙打一下我的手机!”说着,报出了一串手机号。
祁伟听话地按了那个号码,点了一下拨打键,紧接着,安静的车厢里便响起了手机铃声。文身男循着声音,很快找到了渣男身边,他停下来,瞪着渣男,厉声命令道:“把你兜里手机掏出来。”
渣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稀里糊涂地从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一脸懵圈地看着文身男:“大哥,这不是我拿的!”他急赤白脸地辩白着,环视车厢,气急败坏地叫道:“是谁放我口袋里的?”说罢转过脸,看着横眉怒目的文身男,带着哭腔哀求道:“大哥,真不是我偷的!”
文身男冷笑一声,眼一瞪:“不是你偷的,是它自己飞过来的吗?”文身男说着,一咬牙,拳头抡了起来……
看手机找到了,司机便在一处站点开了车门。祁伟轻快地跳下车,迅速消失在了人流里。他想象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然而第三天,两个警察就找上门,说有一个案子需要他协助调查。祁伟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不明白警察怎么会这么快找上他,难道是哪个细节出了问题吗?但他转念一想,事情做得足够隐蔽,不会这么轻易露馅的;退一万步说,就算计谋被戳穿,他也没什么怕的,他只是惩治恶人,替天行道而已。
来到问讯室,已经另有两个警察等在那里了,年龄稍大的一个叉手端坐,另一个做好了记录准备。
警察从文件袋里取出两张照片,摊到祁伟面前,平静地问:“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但是见过面,是上周六那天在公交车上。”祁伟大大方方地回答。
警察对祁伟的态度很满意,依旧温和地说:“那请你回忆一下那天的情况吧。”
祁伟点点头,把那天的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其中至关重要的环节。
“据行凶者讲,那天他是听到你的电话铃声被惊醒,才发现手机被偷的,是吗?”警察仍然不动声色地问。
“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当时我确实来了一个电话。”
“你在说谎。”警察语气依然平和,目光却变得锐利起来,“我查了你的通话记录,那个时间段根本没有任何来电,恐怕你是在有意提醒他吧!”
一句话直中要害,祁伟一下子有点发懵,无言以对。
警察趁热打铁,紧追不舍地问:“我们调取那辆公交车当天的视频,发现了你一个很奇怪的举动:先是在行凶者身边弯腰拿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挤到受害者身边,不一会儿又返身回来。对此你怎么解释?”
祁伟内心的防线彻底被击溃了。公交车上都装有摄像头,这可是个致命的疏漏。
警察凑近祁伟:“为什么要嫁祸于人?你们有什么仇怨?”
祁伟摇摇头,仍然闭口不言。他在想,只管硬扛着不认,按小偷论处,充其量也就拘留几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警察看他还想抵赖,紧盯着他,声色俱厉道:“也许你还不知道吧,被害人已经被打身亡。”
祁伟一听吓了一跳,一下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他是痛恨那个渣男,但也只是想教训他一番,让他吃点苦头长点记性,不至于要取他性命啊!
警察看出了端倪,缓和了语气劝他说:“祁伟,这件事非同小可,有什么隐情快说出来,不然神仙也帮不了你。”
祁伟不敢再隐瞒,缓缓抬起头,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然后平静地说:“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但事情既然出来了,该负什么法律责任我承担就是。不过就是现在,我也不后悔这么做。不知轻重地把一个女人往死里打,他这是作死,你们警察不管,只好由老天来收他。”
警察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如果你知道那天他打的是什么人,也许就不会这么说了。”
祁伟一愣,惊疑地看着警察。警察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那女的是个人——贩——子!”
祁伟顿时感到五雷轰顶,当场傻在那里,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在他的观念里,世间最该杀的就是这些丧尽天良的人贩子了,换作是他,出手同样也会毫不留情的。然而这次,由于自己的武断和失察,竟至于给本已受害的无辜者又带来灭顶之灾。至于文身男,不也是被他的小聪明无端地给断送了吗?想到这里,祁伟内心懊悔万分,忍不住狠命地用额头一下下地砸向面前的桌子。
警察劝住他,语重心长地说:“眼见未必为实。只因为所谓的替天行道,你一下子害了两个家庭。不错,社会上很多丑恶现象确实令人痛恨,但是都像你这样以恶制恶,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后来,祁伟听人说,审问他的那个警察原本已经提拔为刑警队副队长,只因为有一次一怒之下暴揍可恶的霸座男而被降了职。他还得知,那个被打身亡的男子原本就有严重的心脏病,被打只是诱因,根本不足致命,警察已经把有关报告提交给了检察机关,对他的量刑会有积极的影响。
祁伟心里稍微轻松了些,倒不是因为自己有可能轻判,而是能早日向两个受害的家庭赎罪,以减轻自己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