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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网的蜘蛛

时间:2023-12-02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孙君飞  阅读:

  蜘蛛结网在地面、洞穴、灌木丛和高高的树上,它那高超的技艺、神秘的身影时常让我着迷。

  孤独的蜘蛛、寂寞的蜘蛛、执着的蜘蛛、坚定的蜘蛛,也是日日夜夜沉默不语的蜘蛛。

  网,是蜘蛛终生的杰作,只要破损得不严重,我所见的蜘蛛一辈子都栖居在一张网上。网,便是蜘蛛的房子,“平铺”但不“直叙”,跌宕但不起伏。蜘蛛的家园在一张网上,看似一无所有,其实应有尽有,这里满是它的匠心、思想和睿智,还有它的杀伐、韬略和战功——这样的家园竟然也是战场,蜘蛛孤军奋战,愈挫愈勇。

  那是多么完美的一张网,纵横行之、疏密有致,看上去没有一处有瑕疵、有漏洞、有败笔。雨水冲不垮它,露珠湿不透它,火热的骄阳晒不干它。蜘蛛不食素,偏爱肉虫,在网上捕捉了一只又一只虫子,然而食物的残渣和生活垃圾都处理到哪里了?它们的网一直保持着干净、紧致,甚至称得上一尘不染,每一根蛛丝都那么洁白、光滑和顺畅,迎着亮光去看,每一根蛛丝又都是透明的,仿佛用阳光制作而成。

  我已经在学校读了多年的书,可是仍旧理解不了蜘蛛吐出的丝究竟是什么材质的。蜘蛛的丝那么结实,那么有弹性,可不可以用来编织手套和袜子?那样的手套和袜子能不能使用几十年?我听过村里的老人弹三弦,声音如泣如诉,好听得让人想哭——如果用蜘蛛的丝来做乐器的第四根弦呢?会不会好听得让飞鸟落地,让蜘蛛自己也忘记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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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蜘蛛伏在网上一动不动,我看不到它的眼睛和表情。它是冷峻的杀手、神秘的侠客,蜘蛛网暗藏杀机,却又无一遮蔽,看上去是那么开阔坦荡。蜘蛛是杀手中的君子吗?所有的计谋都提前告知敌手,敌手反而轻敌了吗?眼见蜘蛛一天比一天大,它结的网也一次比一次大,有多少虫子成了它的盘中餐?

  蜘蛛压缩了眼睛、省略了表情,我看不出它的心迹,也读不懂它的暗示,却相信它从不骄傲、从不虚荣。蜘蛛既无标枪,也无匕首,更无华丽、坚固的铠甲,虽然牙齿是武器,每一次战斗却习惯赤手空拳,一对一进行单挑。蛛网是它的阵地,也是它的武器,它在战斗,也像在跳舞,当初的绕指柔成了最后的绞命索。它的战斗干脆利落,较多留白,即使丝断了,仍余音不绝。

  老师在课堂上讲,蜘蛛大多属于益虫,像稻田里的蜘蛛就专吃害虫,人们就不用在稻田里喷洒农药,吃到嘴里的大米才更香甜、安全。是的,我早已相信蜘蛛是神秘的侠客,它并不滥杀无辜。也许它还憎恶血腥,我在田野和村子里看到过无数张蛛网,从未在网上见到过丝毫血渍,如果不是风雨帮助了它,难道它还会取下蛛网,拎到河边清洗干净?我还没有发现能够在水面上结网的蜘蛛——如果有那样的蛛网,它会无尘无垢,只生水草,将鱼虾网在水中间,彼此都会渐渐忘了网的存在吧。

  故事中有蜘蛛精和盘丝洞,也有能够在网上写字的蜘蛛,这让我对蜘蛛多了些想象。

  蜘蛛的一生堪称精确、节制,它的八只脚刚刚好,www.xinwenju.com它的体重刚刚好,它没有肌肉的身子也刚刚好。它结的网就是它的天地和地图,它在自己的天地中游山玩水,悠闲度日。它精于计算,横竖都是它的生活之美,它嘲笑敷衍潦草的生活态度。它是数学家,也是诗人,它是建筑大师,也是装饰画家。它的算法鲜有匹敌者,挂在蛛网上的露珠多像一首诗的感叹号。它也许只用影子就能够建起一座房子,画在树上的蛛网既有辐射也有对称。

  即便成精了,蜘蛛也是极其节制的。它没有把自己的网变大并撒开,它占据的地方至多扩大到一个洞穴,它等候着敌手自送家门。它的目光仍被蛛网所限,它逃不出蛛网的栅栏。招兵买马的事情它不干,它依然那么孤独,那么寂寞,那么寡言少语。它究竟在沉思着什么?当蜘蛛成精后,我更不能读懂它的暗示了。

  昨夜风雨飘摇,一些树枝断了、一些花朵残了,我来看熟悉的那只蜘蛛,它在天亮的时候又结了一张崭新完美的网,那么简洁明晰,却也充满了难解的谜。另一只不结网的蜘蛛匆匆忙忙地钻入地下,仿佛它把一些秘密深埋在地层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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