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纵观历史,说到有趣之人,一定会想到苏东坡。这位被林语堂称为“无可救药乐天派”的全才,虽然一生在政治上不怎么得志,却丝毫不妨碍他穿越古今,成为了豁达、有趣的代表。
台湾诗人余光中曾说:“我常常跟朋友讲,我如果要去旅行,我不要跟李白一起,他这个人不负责任,没有现实感;跟杜甫在一起呢,他太苦哈哈了,恐怕太严肃;可是苏东坡就很好,他可以做很好的朋友,因为他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千百年来,人们对苏东坡的喜爱太真切了。2000 年,法国《世界报》组织评选了12 位公元1001 年-2000 年的“千年英雄”,苏东坡成为全亚洲的惟一;2020 年9 月,故宫的苏东坡特展更是让男女老幼都很激动。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邓小南说:“我们与苏轼之间,相隔近千年,但好像有一座‘精神之桥’,让我们能够心灵互通。”
就连那家随处可见的眉州东坡酒楼也从1996 年一直火到了现在,每天都有着络绎不绝的食客,仿佛一道“东坡肉”就能与他产生无穷无尽的勾连……我们读他的诗,看他的字,听他的故事。他的存在,总能在不经意间点醒我们,帮我们在焦虑中获得些许释然。
如今,“有趣的灵魂”已然成为网络热词。如果硬要说其含义,倒是和幽默有点类似,但又不同于一般幽默的搞笑好玩,它属于顶级幽默的范畴———是在经历过人生磕磕绊绊之后仍然热爱生活的态度,是面对命运不公时一种释然的选择。
这种“有趣”,我们在东坡身上经常能看到。“乌台诗案”后,苏轼被贬黄州,生活困窘。爱吃的他,很快发现了一个花很少钱就能解馋的方法。黄州的肥猪很多,价格也便宜。富人不稀罕吃,而穷人不会烹调。苏轼怀着对美食的熊熊热情,点化起了这块肥猪肉: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后来,东坡以戴罪之身谪居惠州,居然又借机发明了另一道私房菜———“火烤羊脊骨”。
彼时,在偏远的惠州,身为罪官根本吃不上羊肉。东坡只好买回一些羊骨头,用小火慢烤,再细细剔出骨头上的肉屑来吃,居然叫他吃出了蟹肉的味道。他写信给弟弟苏辙,得意洋洋地宣布自己的新发现。末了还不忘拿自己开涮道:这样吃法,等着啃骨头的狗很不高兴。
即使身处逆境,屡屡受挫,他从未放弃在苦难中寻觅乐趣。面对苦难,人能做什么?在《活着》的韩文版自序中,余华这样写道:“作为一个词语,‘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这就是每个人的一生。
大部分人不会经历苏轼那样离奇的起伏,不会像他那样,被命运几度高高举起,又重重摔落。但痛苦是人人平等的。作为平凡人的你我,或许没有大起大落,但也有各自的精神炼狱。有理想与现实的矛盾、难为外人道的磨难,需要日复一日地忍受、攻克。
当你觉得生活实苦,不妨看看苏轼吧:看他如何在凄风苦雨的黄州写下“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看他从翰林学士到狱中囚犯,再到躬耕东坡,却仍有“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气魄。更重要的是,他心怀“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向往,但不曾有一日厌世逃避,而是能说服自己———牢牢扎根人间烟火气,从中探求快乐之道。苏轼的价值更在于,他向我们证实了人生最重要的一项底层能力———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能让自己快乐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