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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

时间:2024-10-02    来源:馨文居    作者:南在南方  阅读:

  第一次看人说用南瓜做素火腿时,我还是个半大小子。那是还常说“瓜菜半年粮”的日子,当时就想着火腿再素,多少能有点肉味儿—那时候,“肉”还是个令人垂涎三尺的字。

  说“素火腿”的人叫赵学敏,是清代的一位医者。他在《本草纲目拾遗》里说:“昔在闽中,有素火腿者,云食之,滋津益血,蒸食之,切开成片,俨然与金华火腿无二,而味尤鲜美。”其中还详细介绍了这种素火腿的做法:“于九十月间,收绝大南瓜,须极老经霜者,摘下就蒂开一窍,去瓤及子,以陈年酱油灌入令满。将原蒂盖上,封好平放,以草索悬户檐下,次年四五月取出蒸食,即‘素火腿’也。”

  老南瓜有,酱油也有,照这个法子做了,没有草绳,便用个网兜装了挂在房檐下,就等着来年吃素火腿。忽然有一日,南瓜烂了个洞,酱油淌了一地,几成笑谈。

  后来看清代文学家袁枚写“三年出得了一个状元,三年出不了一只好火腿”,不禁哑然失笑,想当年挂个南瓜就想吃素火腿,确实是非分之想。

  我们有时管南瓜叫“倭瓜”,我以为是因为它们喜欢长在草窝里,后来才从书里知道,古人以为它是从日本传过来的。不过,日本人以为南瓜是从中国传过去的,所以管南瓜叫“唐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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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梦》里写鸳鸯拿三宣牙牌闹酒,刘姥姥说农闲时候也见村里人玩过。于是鸳鸯说:“右边‘幺四’真好看。”刘姥姥说:“一个萝卜一头蒜。”众人笑了。鸳鸯笑道:“凑成便是一枝花。”刘姥姥两只手比着,说道:“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

  花儿落了结个瓜,跟瓜熟蒂落一样,好像有点儿欣喜在里面。在“也傍桑阴学种瓜”的年纪,瓜秧上每开一朵花,都会令人喜不自禁。虽说有些花是谎花,可开花结果的事情我们实在不清楚。

  作家萧红曾说:“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结一个瓜,就结一个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

  黄瓜在瓜里面算结得早的,小小的“刺头儿”像是见风长,见雨长。从架子上摘一个小黄瓜吃,像是可以咬到阳光似的,有点儿销魂。

  用老黄瓜煮汤喝,不似瓠瓜汤的清甜,有种说不出来的淡,我喜欢那种寡淡味。

  用瓜类煮的汤中,我最喜欢绿豆南瓜汤。绿豆煮开花,下一些南瓜丁,加点儿盐后关火,等着降温,吃时加点儿胡椒粉、葱花即可。盛夏时节来这么一碗,拿我家5岁小儿的话说:“人间美味呀!”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提到南瓜:“味如山药,同猪肉煮食更良。”大多的瓜跟肉结合便能增味,也有特别的。一则轶事说,宋仁宗召见江陵县令张景时问道:“卿在江陵有何景?”张景说:“两岸绿杨遮虎渡,一湾芳草护龙洲。”宋仁宗又问:“所食何物?”张景答:“新粟米炊鱼子饭,嫩冬瓜煮鳖裙羹。”

  有一回在荆州(古称江陵),我就吃了冬瓜鳖汤,鳖裙应是鳖的精华所在,古人常恨鹅不生四掌,鳖不长双裙。拿现在的话说,鳖裙便是那满满的胶原蛋白。冬瓜块儿陷在浓汤里,煮得没了棱角,一口下肚,那感觉叫人搜肠刮肚也说不上来。

  平日里我看书时看见吃的,总是改不了想要自己做一次来吃的毛病。大多时候不太成功,不过也有成功的,比如煨冬瓜。

  这是在《养小录》里看见的,医者顾仲说:“老冬瓜一个,切下顶盖半寸许,去瓤子,净。以猪肉或鸡鸭,或羊肉,用好酒酱、香料,美汁调和,贮满瓜腹,竹签三四根,将瓜盖签牢。竖放灰堆内,则砻糠铺底及四围,窝到瓜腰以上。取灶内灰火,周回焙筑,埋及瓜顶以上,煨一周时,闻香取出。切去瓜皮,层层切下,供食。内馔外瓜,皆美味也。酒肉山僧,作此受用。”

  没有谷糠,用的是麦糠。煨冬瓜急不得,只是麦糠慢慢来煨,烧完了再添些麦糠就好。不过,切块好像不行,有些汤水,几个人围着冬瓜,用勺子挖着吃最好。

  总是要吃瓜,也想过自己种瓜,只是离开了老家,虽然带有南瓜子,但没地方种。有一年我往绿化带里放了几颗瓜子,出秧了,可惜让人拔了。实在忍不住,又有一年,我在花盆里放了两颗瓜子,瓜秧爬在阳台的钢条上,结了三个瓜。

  种瓜得瓜,我喜欢这种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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