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从未看过课外书,所接触到的课本外的字就只有堂屋神龛上的字了。起初一个字也不认识,只记得父亲逢年过节都会供奉,特别是过年的时候,不仅要烧香点蜡放鞭炮,供饭菜刀头肉,还要念很多吉祥语。我至今还记得一些,“喂牛牛成对,喂马马成双,喂鸡牲鹅鸭满池塘。做官者官高六位,种田者田禾茂盛,读书者功名显达。一年四季,百般顺利。二六时中,吉祥如意。空手出门,报财归家。”我也曾一直以为,故乡里的每个人供奉神龛都像父亲这样,每一次供奉都会念很久很多吉祥语,直到结婚后走进另一个家庭,才发现并不是每一个家庭都像父亲这样。
不知从何时起,我认识了最中间的那一排大字“天地君亲师位”,再后来,我认识了其中的一些小字,都是些天地大神的名字,神名加位字,就代表着该神所坐的位置。我似乎明白神灵可以用文字表达,或者文字有着神圣之意。说得再直接一些,父亲以及乡亲们年年供奉的仅仅是一些代表神灵的文字。
儿时家中神龛主要有三个部分,上下部分皆由红纸黑字写就,中间搭一块长木板用于供奉时放祭品。记得母亲从外婆家带来一个葫芦,里面装着菜种,母亲喜欢把它挂在神龛左侧的桩子上。母亲想法简单,仅仅只是随手一放而已,我倒觉得这是吉祥的象征。
如今我种过葫芦,像母亲一样随手而放,偶尔也会像父亲一样念叨,虽居住地无神龛,却也敬畏世间万物,甚觉世间万物皆是宝。世间万物广众,我能取的仅仅只是其丝丝灵气,用文字描摹一二。虽是点点滴滴,时间久了,也会堆叠如山。我把一部分整理成书,可书籍出来了,却无处安放,好比各方神灵皆到家,家中却无一张像样的凳子可坐,于是便想起要购置一个书柜或者书架,权当用作神龛了,把我仅有的文字像父亲供奉天地神灵一样供奉起来。
不买东西的时候,觉得自己挺富有,一买东西,竟觉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的东西竟然于我是贵得极其离谱。新的买不起,那就买个旧的吧!想着旧的应该会便宜,看了一圈,旧的也不便宜,而且很难找到适合的。后来终于在闲鱼上寻到一个标价250元的,款式和大小都可以,关键是价格便宜。孩子爸爸还价180元,他当时说不卖。其实250元一分不少,我们也能接受,虽然是旧东西,但只要能用,我也不嫌弃,心里想着找个空余时间去拖回来。隔了几天没有联系卖家,有一天孩子爸爸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原来是那个卖书柜的,觉得那书柜放在家里实在是占地方,100块钱喊我们赶紧去拿来。心想,这人真是的,给他180元的时候,他倒不卖,这几乎都不要钱了还要求着别人买。当时我想,可能是房屋空间太小,放不下才急着卖出。等我们去拿货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栋别墅,那书柜比之房屋空间,真好比一颗星辰比之整个宇宙,不注意,压根就看不见。就是这样大的空间,竟也容纳不下一个书柜。
书柜基本上是全新的,虽不是实木,倒也精致美观,缺点就是特别重,如果换做原来的泥土地,准能一放一个坑。本来已经给货车司机说好了100元包送到家,送到家后觉得东西重,又给运货司机多加20元。我自己虽已节俭成习,却不能亏待劳苦大众。这样一来,书柜的钱还没有运费贵了。这样我倒觉得心安理得,那些住大别墅的人,奢侈成性,他们的东西可以尽量讲价格,而劳苦大众,却是应该尽我所能善待他们。
苍天大抵是懂我的,深知我是真掏不出太多钱去购置物品,特意给我这样安排,即买到了心仪的书柜,又坑了奢侈之人一把,还善待了劳苦大众,真是一举多得啊!
同一个书柜,在别人那里碍眼,看着令人心烦,在我这里,却是神龛一样的珍贵。我把家里重要的书籍或者物品都放进去,就像把一位位不同角色的神灵请进神龛。
如果世间真的有神灵,并且来了我家,我不求他们护我衣食丰足,不求他们佑我荣华富贵,但求他们护佑人间安泰,国富民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