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有各种能量,人类对它们得以大用无非是“可控”二字。最初是对火的控制,变森林大火、草原荒火为篝火、灶火、炉火;将雷电控制成为可使用的电动机、电池;将核爆炸控制成反应堆核电;将大河水位控制于高坝发电;将潮汐控制于落潮发电……有控制才有利用。
当人走出“子宫阴道”来到这个世界,他还会觉得“子宫”安全,在危机来临时刻总还想再度躲回去。旧石器时代的穴居、鲜卑民族的石室“嘎仙洞”,大轰炸时期桂林的山洞、溶洞、庐山的仙人洞,都住过原始先民,人死后也要归于阴间洞穴:地宫。
山洞是诞生人类的“子宫”。
人的大脑就像是块最肥厚的园地,它一直不停地在创造,总不停歇。并不是总期望气候环境多么优越,有时环境严酷肃杀你还得思考。
最为“顽健”的头脑如同最为肥厚的土壤,它的产物耐寒抗旱,生命力强韧,经得起踩踏虫咬。为了保护自己它可以皮硬多刺、汁液苦涩,极难消化,就是吃了也不长肉;还可以让自己体形硕大,浑然一体,无凸少凹,光溜溜地颇难下嘴:让你叼不住、咬不破、吞不下、撕不碎、抻不开,无可奈何之下,谁也不愿招惹你,只能丢弃少管,任其自生自灭。这样你就自由了,而且你的思考同样顽健。
每个民族不论发达还是落后,他们新生的婴儿都是一样的,他们的自然人体也是一样的。精神上初生婴儿一律都是空白的,大脑任你装载;在物质上都是一个“生不带来的裸体”。造物主绝对公正,它在最根本点上让每一个民族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每个民族就看你如何进行内装与外装了。精神上的装填是“教育”,物质上的装填是“继承”,两相比较,精神上的教育更重于物质上的继承。因为有了正确的头脑,没有物质可以创造出物质;反之错误的头脑会毁灭或失去已然拥有的物质。
水的表面张力使它的表面有强大的向内收缩的结合力,而一到内部这种作用则消失,它由小水滴自动聚成大水滴以降低表面势能。
中华文明太像水了,这个民族如同一个大液滴,有着极强的表面收缩的内聚力:一道道的院墙、城墙、长城就是一个膜。这种表面张力源自每个水分子之间很强的吸引力;水的缔合能力来源于水分子自身十分强的偶极矩。这种缔合使水分子具有集团性,彼此关联,难以完全独立。
美需要发现的眼睛,科学更需要发现的眼睛。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科学发现更无第二。
科学需要浪漫!尤其是当其突破旧有束缚之时,就更需要这种气质。浪漫就是要超越通常的思维定式,跳出人们业已习惯的框架;浪漫就是不能忍受世俗的束缚,让思想腾飞,甚至允许异想天开地突发奇想。诗人需要浪漫,科学家同样需要浪漫,特别是那些做出重大突破的科学大家更是要有超人的浪漫:爱因斯坦(时空),普朗克(量子),玻尔(轨道),薛定谔(波函数),狄拉克(矩阵),海森堡(测不准)……他们可真够浪漫的,而且他们都是年轻人,尤其是那位德布罗意(粒子波性)什么都不必做,纯粹就是一个逆向思维(既然光波有粒子性,粒子也就应该有波性),多么简单,多么直观,多么贴近直觉,绝对超过诗人的浪漫。而且就是这样的灵动思维,一下子浪漫出一个诺贝尔科学奖。
对爱因斯坦而言,成功只是他思考的偶然产物,而更大量、更深入的思考常常是不成功的,但他一生都在享受着思考的乐趣!
事实上,爱因斯坦一生中的成功,是他在二十六岁时发现的“相对论”,此后他再也没有什么成功,尤其是他一直妄想建立一个涵盖一切的大统一理论,但直到死也没有获得成功。
体育上有一些项目是以“失败”来取得成功的,如跳高和举重,运动员一再加码,直到他失败为止,并凭着他失败之前的成绩而成为冠军。科学家也是在成功之后向更深更广的问题攻坚,这种穷追不舍的探究才是他强盛生命力的表现。他到死都不会“悬崖撒手”,必定会留下更大的“不成功”,抱憾而去。
未知对于勇于探究、锐意进取的人是最有吸引力的。
事实就是确凿无疑的真相,解释是主观看法。有些艰深新奇、难以理解的现象,仅仅是对它的发现本身就是很伟大的进展。即使还不能深刻认识它,只要是事实就首先要承认它,不必立即解释。
物理的理论最丰富,而且规律精确,只因为它的体系相对简单,故易于数学处理。它具象,可设计成模型而不像数学那样抽象。它简单清晰,不像地质学、生物学那样繁复庞杂难以处理,它与哲学上的方法论联系紧密。
当科学依附政治时,科学的虚假就会引起政治上的震动。
机会是给那些有准备的人,但更是给那些有潜力、有悟性的人的。
人需要跑多快才能摆脱自己的影子?
沈从文与黄永玉都是湖南湘西凤凰人,沈的一篇《边城》比一百幅黄的凤凰素描让人更能了解与体验湘西的风土人情。对于一个有强烈责任感的人而言,一篇犀利的鲁迅杂文对社会的解剖确实胜过三百张社会风情画的作用。
人类进步如爬坡:爬一步搭一个台阶,再爬一步又搭一个台阶……依此类推,文明的台阶就搭成了。文明就是这样一步一个台阶进步的。而大自然的山岭永远不会有台阶,永远是个斜坡。
对生命而言,物种整体大于每一个生命个体。每一个体它只是为了续接一代又一代物种整体链条中的一环,只有这样生命的意义才算是完整。文化也是这样,每一个人,他的文明发展都是继承和传承了人类的整体文明。没有单纯的不能传承的个体,正像没有哪只蜜蜂它脱离了整个蜂群的繁殖传承而围着花空转。
牛郎织女被天河分开也似游牧与农耕为长城所隔。牛郎似游牧之父性,织女似农桑之母性也。若是游牧与农耕相处也如牛郎与织女七夕过鹊桥相会,充满柔情蜜意,这个世界就会更加和美。这个美丽的神话传说或许还暗含着农牧亲善的寓意也未可知也。
知识的水系总是相通的。
当代中国蹴鞠奇臭。国人皆可骂之。但中国人从小就已断球缘。中国中小学生罕见有踢球场地,街道弄堂不见踢小皮球顽童。绿茵场上已少见“玩球一族”,泱泱大国不及巴西之“足球人口”。
中国的教育从幼儿就已狠抓,是全民投入的国之第一“重业”。尽心于教育的远比投身农业、工业、商业、军事的人都多,怎么培养出的人学问不成大师,研究不得诺贝尔?
可怜的中国足球更可怜的中国教育。
大自然有严酷的自然选择,国人却有最严酷的升学选择。国家最沉重的负担压在这些嫩弱的肩膀上。他们这一代是最累最苦的中国人,是被迫求知,负担最沉重的一代人。
那些频繁参加课外辅导班,用钱堆起来的学生终将败下阵来,靠真本领的则越战越勇。
艺术不应人为设定规矩。没有规矩的束缚又能达成共识,那才是艺术生长的沃土。
而技术一定要被框住,只有被某些条件框住了才会产生社会安全与效率规范。一座大楼没有几条规范限定,安全又怎能得到保障?
然而艺术必须不被框住,没有规矩才会有多样性,才好充分发挥每个艺术家的独特风格。真正的艺术家是那不被框框套牢的人。
科学更是不能有框框的束缚,没有任何框框才能以开放的大脑去探究未知。
科学和艺术相通之处就是:都不能有框框。
没有规矩和“无序”不一样。科学由于太博大了,任何规矩在科学面前都会失效,框不住了就要创造新的规矩了。
艺术眼光不能太清晰,吴冠中先生在犀牛洞昏暗的光线里朦胧中看到了大闹过的天宫、中世纪的歌特式大教堂、半坡社会村落,但当他再次去看清晰了再作临摹时,只摹写到满纸的“呆石”,立即兴趣索然了。对于事物看得太清楚了反而失去了趣味。要睁大眼睛看科学,眯起眼睛看艺术,闭起眼睛想哲学。
吴冠中被“冷藏”了近三十年,像只竹笋,冬天在地下生长。如此看来他当是只“冬笋”,春天雨后,破土而出就成了“春笋”。他是一只独特的笋,艺术的笋、不同寻常的笋,恰如日后长成龟甲竹之笋!
他是个单打独斗、出奇制胜的勇士,但不是精通战略的统帅。而且他还是个只管进攻却疏于防范的勇士。坦荡荡的胆识与无与伦比的才华使他最后还是战功卓绝。既有泰山北斗般之成就又有孩子般的单纯,让人尊敬。
大家都能如痴如醉赞赏的美,那只能是一种类似于“大众情人”式的美。此外还有一种独具慧眼之人所看到的“一个人的风景”。在他看来这才是至深、至真、至纯之大美。
一个人的美景并非人人都能有缘遇到,即使遇到也未必能从中看出美。即使辨别出了美也未必能达到那种入心入魂的强烈震撼。这种美需要心灵的和谐共振,绝不是人人皆可领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