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行冷冷一笑。
枪口缓缓下移,瞄准灰毡帽的膝盖。
“砰”的一声枪响,灰毡帽像离了水的鱼,在地上弹跳着哀号起来。
枪口上移再次抵住灰毡帽的眉心,沈雁行面无波澜:“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是阮虞卿第一次闻到硝烟的味道,膝盖忍不住一软。
不远处传来吹哨声,再次打破姑苏的宁静。两名巡警握着枪跑过来,大老远就嚷嚷:“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是谁开的枪?”
深夜的巡捕房,灯光昏暗,头顶灯泡发出嗞啦的电流声。阮虞卿刚被巡警盘问过一轮,只觉得头痛欲裂。
在那附近巡逻的巡警听到枪声后赶来,把阮虞卿和沈雁行,连同那两个抢匪一起带到了巡捕房,说是要做笔录。
一进巡捕房,阮虞卿和沈雁行就被分开了。
负责给阮虞卿做笔录的是一名年轻巡警,长脸尖腮,颇有些贼眉鼠眼、流里流气,尊荣比两个抢匪好不到哪儿去。一关上门,他就用暧昧的眼光在阮虞卿身上打量一圈,张口便问:“大晚上的,你一个女人不在家里待着,怎么倒和男人在街上吊膀子?”
话里话外,把她当成了“不正经”的女人,或是更恶意的揣度。
询问事情经过,当问到瘌痢头图谋不轨时,他更是津津乐道于细节,让阮虞卿一遍遍地重复。
受害人经历的不堪,倒成了他深夜打发龌龊心思的消遣。
阮虞卿终于受不住,礼貌地道:“我想打个电话。”
“给谁?”
“顾小姐。”
“哪个顾小姐?”
“陈也如局长的千金,顾明明。”
闻言,巡警放下跷起的二郎腿,磕磕巴巴地问:“你……你认识顾局长?”
顾明明与阮虞卿是静慧女中的同学,先前文艺汇演,原本要扮李益的就是顾明明,他的父亲陈也如是苏州警界大名鼎鼎的人物——至于顾明明的父亲为何姓陈,那便是另一个故事了。
天将明时,阮虞卿和沈雁行终于走出巡捕房。
一夜惊吓未睡,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憔悴之色。
巡警亲自送他们出门,点头哈腰,不胜谄媚:“真的不需要我开车送你们吗?大清早找黄包车夫也难,您二位要赶紧休息才是……”
婉拒了巡警,两个人走在清晨无人的街上。沈雁行说:“总算是领略了一回官威,没想到连这小小的巡警都这样八面威风。”
他出身将门,父亲是节制两省的督军老帅,从小坐在权力高塔的顶端,只有人奉承他的,哪曾见过高塔之下的重重倾轧。
本以为作为受害者,只要做个笔录陈清经过就好,没想到巡警阴阳怪气,死抓住他缴械开枪不放,硬咬他不是等闲良民,旁敲侧击地要他花钱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