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点点头:“既然大人发话,卑职不敢不从。”说着解开了那瘦小子身上的绳索,对方拾起地上的包袱和鱼干,千恩万谢后离开了。
裴佳转身想再去找阿风,却不见其踪影。他回到小食摊要结账,被摊主告知阿风替他付清饭钱后就走了,心中微憾。
二
“光莹莹,亮晶晶,白似雪,贵如金,咸香淡寡盘中鲜,十家锅灶九难沾……”
清脆稚嫩的童音在一座颇为气派的宅院内响起。花厅中,临武县四海盐行大老板罗言利放下手中茶碗,皱着眉头走出厅外,看见五岁的小儿子在唱着那几句歌谣,不禁对其身旁的仆妇呵斥道:“你是怎么照看小少爷的,让他听到这些胡话学了去?”
仆妇低下头,嗫嚅着不敢吭声。这时管家老何匆匆走了过来:“老爷,新姑爷到了。”
罗言利不满道:“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老何笑道:“真的,人就在大门口,说是由都转运盐使司的吴大人作伐,特地从京城赴此结亲的。”
罗言利一愣:“那还不赶紧请进来!”心里却在嘀咕:这老吴咋也不写封信先跟我通通气儿,就直接让人上门了?
片刻工夫,老何引着一位身姿挺拔、神色精悍的外乡男子走了来,罗言利仔细打量,心道:看外貌倒是一表人才,但不知是做何营生的,是否配得我罗家。
宾主在花厅内落座,罗言利见这人言行虽然谦恭有礼,眉宇间却隐隐透出倨傲之气,不由得感到有种无形的压力。他接过对方递来的“媒人”老吴所写亲笔信看罢,心头更是一惊:原来自己的这个准女婿裴佳,竟然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正六品百户!
第二天一早,吃罢了早饭,罗言利对裴佳道:“贤婿啊,我今儿得动身去盐运司接盐,你且在家安心住着,有事就吩咐老何去做。”
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分司在泰州,可是不近便。这正中裴佳下怀,因为昨日初到时,他就提出想见一见罗小姐,罗言利却借口女儿偶染风寒正卧床休养来推脱,其言行甚是可疑,正好趁此机会弄清内情。
送走了罗言利,裴佳信步来到了花园中,只见亭台错落,百花争艳,不禁心中暗叹:果然天下豪富数盐商啊!
“四海行,大豪商,银成垛,盐满仓,每年盐利入官时,少入官家多入私……”不远处传来一阵稚嫩的歌谣声,裴佳看到一个扎着冲天鬏的可爱小童正在吟唱,就走过去笑道:“小弟弟,你是谁啊?”
小童眨眨眼睛:“我叫罗珀,你又是谁啊?”
裴佳失笑道:“萝卜?你还真像个小萝卜头!”
这时老何跑了过来:“姑爷,这是我家的小少爷。”
裴佳见罗珀稚趣可爱,故意逗他:“那我就是你姐夫啦。”
哪知罗珀摇摇头:“你才不是呢,我早就有姐夫……”
老何赶忙一把捂住了罗珀的小嘴,对着裴佳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姑爷您可别当真!”
裴佳阴沉着脸,抛下一句:“童言无忌啊!”就拂袖而去,硬是将老何吓出了一头的冷汗。
裴佳刚走出罗府大门,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正挑着食担离开。他心中一动,追了上去截住对方:“你不是在南门摆摊卖鱼粉,怎地还挑起担子走街串巷了?”
这人正是栖凤渡鱼粉摊的摊主,他正支吾着不知如何应答,阿风突然从街边巷子里走了出来,对裴佳道:“他就是个帮忙传信的,有什么话您问我吧,裴大人!”
裴佳沉声道:“如果没猜错,你应该姓凌,是被关押在死牢中等待秋后处决的私盐贩凌云的亲弟——凌风!”
三
夜色深沉中,一个挺拔矫健的身影从罗府前院穿过后花园,偷摸到了罗小姐居住的绣楼下,他将小刀插进门缝中,上下一划,门栓就被撬开了。
他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点燃手中的火折子,往小厅四周一照,看见墙边的书案上放着几张宣纸,走过去细看,纸上的字迹娟秀隽雅,他却渐渐皱起了眉头。
突然睡房的门开了,一个清丽女子走出来点亮了灯烛,冷冷道:“堂堂锦衣卫,三更半夜潜入闺阁,不太合适吧?”
“潜入者”正是裴佳,他熄灭了火折子,指着纸上所写的字句,冷然道:“每年盐利入官时……官家利薄私家厚,盐铁尚书远不知!想不到临武县内众口相传的歌谣,竟是出自罗小姐之手。不过你将自家的‘四海盐行’也搁里头了,这么坑自己的亲爹,不太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