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波见过的小姐多了,却是第一次摸了这样一只手,在城里给领导安排小姐,马波只是冲个澡,然后一个人等在大厅。他绝不会做对不起万小燕的事情。马波不想当处长,但他现在,就是孙处长。
马波说:你问我贵姓啊,免贵姓孙的啦。我是个处长。
孙处长啦孙处长,要不要细活计?
马波说:当然做细活。先去看房间。
推开那扇门,便是一座院子,对面是又一间黑屋,灯“啪”地一声亮了。屋里简单得只有一张床,地上还算宽敞。马波扫了一眼四周,扭头问小姐说:我要做细活儿,多少钱?
孙处长高兴,就三百,不高兴,随便玩一玩嘛。
听到这样的报价,马波心里就乐了,估计自己兜里剩的八百块钱,已经没问题。然后又问:焗油多少钱?
小姐说:连焗带做么?焗就收你半价二十块啦,你还是先焗,焗完油,咱们干干净净地做。孙处长,看看你的头,乌蓬子一样的啦。
发廊就这么个底细了。马波说:今天我高兴,出三百,你们就给我焗只羊。
最初几个小姐不理解马波的意图,她们只知道焗油是给男人或女人头发上施展的,扯到了一只羊身上,个个熊猫似的瞪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扑扑乱闪。
马波说:想挣钱吗?想挣钱你们只管焗。三百,焗羊又不是焗死人。
知道马波现在说的已是真话,焗羊,这可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焗羊,今天,我们就焗它这只羊,几个女孩子“哇噻”一声,已经开始收拾焗油的工具了。
马波把白羊与黄羊做过比较,除了颜色,最明显的区别是下巴多了一把胡子。看见几个小姐已经把羊抬进去,马波拿着选好的色样说:
就是它了。先把羊胡子给我剪掉!
然后马波开始洗头。之后钻进车里,睡觉。几个小姐一齐上,估计个把小时,这羊就焗完了。
马波在车里睡得很香,也很沉实。睡梦中似乎听见有人敲窗子,仿佛又看见那张羊脸贴在了窗子上,正向车里张望,然后又听见了敲击声,抬起身时,窗外明明站着个警察。这就知道,又出事了。
警察问马波:我看见你,扛进去一只羊。
马波说:是。
为什么要把它焗成黄色。说吧,你什么意思。
这样的提问有些出其不意单刀直入,直接点到了穴位上。马波一时答不上,但又不能不说话,说话就得出声,马波的喉头滚了几滚,声音竟毫无知觉地挤了出来。
就为这点事呵,就为这个呵,马波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又见那几个小姐,正在对面窗子里向他频频招手,意思是她们已经完活儿。但他首先得把这个警察解释清,否则他是不会让你动身的。
马波说:你问我为什么给羊焗油,是吗?
警察说:你这背后,一定有问题。说吧。
马波说:你不觉得外面太冷吗?进屋。
走进洗头房,马波脑子里乱作一团,接下来的那些话,完全是即兴发挥漫无目的瞎子摸象梦中呓语。后来想起时,竟难以分辨当时自己究竟是人还是鬼。
马波说:你一定是这里的片警。挺负责任呢。我跟你说实话,关于这只羊,这问题嘛……我是不该告诉你的。现在的马波,有一种水似的东西正在心里流淌。原因嘛……这是我们国家目前正在研制的一项星火计划,你知道星火计划吗?它是我们国家的重点科研项目,所以说……重点科研是保密的,我告诉了你,就是泄露了国家机密,懂不懂?国家机密。但你这人,整体上看,比较面善,所以,我才有可能对你讲话,我要去的方向,是省生物科学研究院。专家们都等在那里呢,理论上讲,这只羊从焗油开始,直到走进检验中心,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小时。这里距省城不下百公里,焗油已经用去了一小时,你自己算算吧。这时的马波忽然发现,一个人的谎言,在某些情况下一旦运行起来,竟会像真话似的,既神奇又流畅,又如车闸失灵的汽车,惯性的推动下正朝着那个明确的方向飞驰。马波胡编的运气不错,切入角度好,说话口气正,他不知道它来自哪里,却第一次感到了欺骗和胡编乱造带来的美妙情境,那情境,竟像小时候风跑一样痛快。马波还发现,这样云里雾里的胡编,已经放大了这个人的好奇心,又见警服包裹着的那个人,嘴唇动了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