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周克不假思索地说。
“你也觉得好看就好,我就担心你不喜欢。本想问一下你的意见的,怕你说我自作主张,又担心你觉得我什么都要依赖你。说真的,刚开始我也很不习惯。”陈碧玉喜滋滋地说。
周克仍然在对他的大脑进行动员,它却不听周克使唤,好在陈碧玉不需要他说什么。她伸手摸了一下周克的鼻子,手指掠过隐藏在脂肪下的喉结,继续往下划。抵达周克的肚脐时,周克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陈碧玉抱一只椰子似的抱着周克的头,有节奏地亲吻周克。与此同时,她在细心地观察周克的脸部表情和气息变化,学习如何察言观色。这是她今天接受培训的内容之一。
她也在渐渐地投入。然而,在她正要肆意地投入的时刻,她突然发现周克的枕头上有一根可疑的头发。她中止了接吻,还把周克给推开了。在周克躺过的枕头上,她一共找到了三根不算太长、蜷曲得非常厉害的头发。它们既不属于周克,也不属于陈碧玉。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头发?”陈碧玉开门见山地问。
周克不说话。
“是不是有人来过?”陈碧玉开始隔山打牛。
周克继续保持沉默。
“是不是有女人来过?”陈碧玉渐进地突入谈话的内容。
周克很想说些什么。他有话要说,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来过?是不是背着我带女人回来了?”
周克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在“是”和“不是”之间进行了选择:“是的。”
“那你和她都做了什么呢?”陈碧玉快要哭起来了。
周克很想说,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可他们确实是做了一些什么。他很想告诉陈碧玉他到底做了什么,那颗喜欢瞌睡的头脑却依然不想工作。
陈碧玉用力掰开周克的手,起身走向衣橱。周克茫然而无辜地看着她蹲下身在衣橱前费劲地掏啊掏。良久,她转过身,双眼含着泪对周克说:“怎么少了一只?”
周克真后悔刚才那般随意地把它扔进了抽水马桶,然而他不可能再把它从里面变出来。他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回答。这让陈碧玉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她转身走到窗前,泪水随即下雨似的“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落在其中一株茉莉上。揪心的痛楚,让陈碧玉觉得快要窒息了。
周克也觉得在此时此刻闭上眼睛是不对的,他不是基督教徒,不妨理直气壮地相信:思想犯罪和事实犯罪是有很大区别的,思想犯罪其实算不上犯罪,不必接受惩罚。在中国的法律里面也是说得过去的。周克想得更多的是,这将是他和陈碧玉的一个边界。至于在边界后的是沿途幸福,还是一地鸡毛,那就看他的了。必须得慎重。周克看着陈碧玉颤动着的双肩,开始酝酿开场白。
陈碧玉不是从法律的角度、道德的角度,而是从爱情的角度去评价周克的行为。一旦想到有个陌生女人和周克躺在了她和周克共有的床上,还不知道做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陈碧玉就气得要命。她把自己完全交给了周克,周克却背叛她,暗地里做那样的事情。一直以为周克是个靠得住的人,现在看来不是。男人没有一个好的,全是坏东西,可耻的坏东西。
陈碧玉一下子觉得自己很失败,此时此刻,再没有什么比失败感更能引起她的仇恨了。泪眼朦胧的陈碧玉顿时觉得身边所有的事物都是周克的合谋者,和她是敌对的。眼下的茉莉花是她喂养的,一定也看见了那可耻的一幕,可是它为什么不早点通风报信,现在也还一言不发,不给一点反应?叛徒。太可恨了。陈碧玉狠狠地折了一枝,杀一儆百。
折完以后,陈碧玉又觉得杀一儆百不能解恨,斩草除根才有快意。她很艰难地吸了一口气,猛然用力把窗台上的那盆茉莉推下窗台。随着“当啷”一声,瓷质的花盆碎了,陈碧玉的心也跟着碎了。她想起这样的茉莉在房间内还有四盆,最好是把它们搬出来,扔掉,统统扔掉,连同对周克的感情,扔掉,统统扔掉。可是她不能转身,不想看到周克,她再也不想见到周克了,那个不失时机地寻花问柳的周克太可恨了。
在陈碧玉眼前,可以扔的东西,就只剩下块头笨重的仙人球。她有一种错觉:周克就是那仙人球,那仙人球就是周克。那仙人球浑身是刺,总是不失时机地做坏事。周克也是这样,总是不失时机地寻花问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