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幸遇罗炳辉
下午上班时,黎青又赶早来到了二楼,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那个负责人也上楼来,一见黎青,便带点厌烦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他那鄙夷的眼神和冷冰冰的语气,只差没把“滚开”两个字吐出口。黎青抢上前去,哭出声来说:“你让我上哪里去呢?”负责人一甩手说:“我管你呢,爱上哪里就上哪里,反正,你没有组织介绍信,我就不能给你去陕北公学的证明信。”他一甩手,朝自己的座位上走去。新来的报名者把两排座位都占满了。黎青被挤到一旁,放声大哭。
哭声在大厅里回荡。一个穿深蓝色阴丹士林布旗袍的中年妇女走过来,心平气和地问黎青:“这位青年同学,你有什么话跟我说说,好吗?”黎青便把自己从学校逃离出来要到陕北公学去求学,没有介绍信不让去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哭诉出来。这位中年妇女说:“我很同情你,我给你想想办法,试试看行不行。”
这位中年妇女安慰了黎青几句,就朝楼上走去。
不一会儿,一个高个子、宽脸膛的军人从楼上下来,后面跟着那位中年妇女。大个子的双脚踩在楼板上,楼板被踩得吱吱作响。
黎青望着大个子走到跟前,便立起身来,欢声叫道:“您不就是‘神行太保’罗炳辉吗!”大个子瞪大眼睛直望着黎青说:“你怎么知道我的?”
黎青回答说:“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和《红军将领传》里都是这样说的,还有您的照片,所以,我一眼便认出来了!”罗炳辉张开那张弥勒佛般的嘴巴,呵呵地笑起来,问道:“你也读过这些书呀!”
黎青便把自己的情况和一路上遇到的遭遇如实地和罗炳辉说了。
罗炳辉听到这里,连连夸赞,说:“这个青年真可爱,好一个热血青年啊!”
黎青急忙问他:“您能让我到陕北去吗?”
罗炳辉说:“可以,可以。”
黎青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连连说:“谢谢,谢谢。”
那位站在一旁的中年妇女,压低嗓门对罗炳辉说:“他身上的路费很少,到不了陕北。”
罗炳辉便说:“让他同办事处的人一道走吧,添一个名字就行啦。”
那位中年妇女又说:“他的衣服也太单薄啦,穿着这身南方衣服到陕北那么冷的地方,他怎么过呀。”黎青听了这话,摸了摸自己的棉袄,可不是么,太薄了。
罗炳辉说:“那就给他发一套八路军的棉袄吧!”
那位中年妇女低下头来想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脸来问黎青:“有个地方也跟陕北公学一样,都是抗日爱国青年求学的地方,都是共产党办的学校,都不要钱,只是没有陕北公学那么远,就在武汉附近,你去不去?”
黎青回答得很干脆:“只要是共产党办的学校,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去。”
这句硬朗朴实,从心里飞出来的话引得罗炳辉同那位中年妇女都笑出声来。那位中年妇女走到负责人那里把黎青原来填的表拿了过来,还让黎青另外写了一份简历,都交给罗炳辉看,罗炳辉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那位中年妇女把这些材料装在一个信封里,信封上写着“新四军驻汉口办事处”一行字。她把信交给黎青:“你照着信上的地址,去找那里的负责人,他们会把你的事情办妥的。”过了几年,黎青在华中局党校整风审查历史问题时,详细交代了这段经历。小组里一位同学陈同生(又名陈农菲)告诉黎青,这位中年妇女是一位省委书记的遗孀。黎青当时没有将这位中年妇女的名字记下来,令他遗憾终身。
黎青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在府右街找到了新四军驻汉口的办事处。
办事处在一幢中高级住宅里。从大门进去,迎面就是一个花园,花园的后面是三间堂屋。堂屋里走出一位女青年,把黎青引进一间厢房里谈话。那位女青年一看黎青是八路军办事处罗炳辉介绍来的,表示格外欢迎。她把一应手续很快办完,对黎青说:“你把现在的住址写下来,到时候我们会派人去接你的,你就在那里好好等着吧。”
黎青说:“我在汉口没有住地,也没有亲戚好投,身上路费也不多了,请你替我想想办法吧。”
那位女青年说:“那你就住在武汉八路军办事处,到那里去等吧。几天后,我们就会派人来接你的。”说着她在一张纸上写了几句话,交给了黎青。
黎青回到八路军办事处,门卫负责人看过新四军办事处的批语,便让他住在一间大房里。房间里铺着榻榻米,黎青把藤篮放在榻榻米上,掏出一本《高尔基选集》,埋头读起书来。
过了几天,一个大高个子老红军带着七个青年来找黎青:“走吧,我们一道去黄安七里坪。”
大个子老红军是中共湖北省委在黄安七里坪办的青年训练班(以下简称青训班)的大队长,名叫余立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