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改只喝了一点汤,情绪就好了很多。让徐森林递一个汤匙的时候,她明显又在撒娇,两个人的手指有意地相互碰撞。
饭没有吃完,她就拖拉着鞋,一瘸一拐出去了,说是到门口再买一瓶酒,要喝够。留下我和徐森林坐在房间里面说话。
我说:“怎么没看见那个塑像呢?”我指的是艺术女神。
徐森林看了一眼门口,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指着垃圾桶。我看到那里是一些瓷器的碎片。
屋里重新静下来。听见她在走廊里和一个广东女人打招呼和说笑的声音。期间有个人贼头贼脑地进来看。徐森林和那人笑了笑,没说话。
郭小改回到房间,除了酒,还拿了个塑料袋,里面放着几只焦盐鸭下巴。我接过来,清理了一下前面吃剩的骨头之后,把它们放在桌子的中间。徐森林眯逢着眼睛想着心事,显然他又喝多了。
“没事吧?”我看着郭小改的脚问。
“没事,他们还跟我说话呢。”
“噢,还是少说话,多休息,和本地人有什么好说的。”我嘟了一句。
“是啊,全是八婆。”她说。
我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把椅子上的布垫放好,让她坐下来。郭小改没有坐,先是站着,眼神越发冰冷。她抱着手臂,又站了一会,才把买回来的酒打开,并用原来的杯倒好以后,才坐下。脸对着半空说:“外面那些人都在笑话徐森林呢。”
“徐森林怎么了?”我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徐森林,笑着问。
“他们说徐森林比他们南方人还大胆,让两个老婆住在家里。”郭小改平静地说。
从我的宿舍走到影剧院只需要八分钟。在某个夜晚,我突然想去看场恐怖大片。
整个电影院有五十几号人。间隔很大。每排只坐一两个。到了最后一个变两个,两个变一个。多数是打工妹和本地老男人。仍是选择前排,这样看电影非常过瘾。铺天盖地,感受不一样,更主要的是我不想看见影院里面那些人。
人还没坐下,灯就熄了,我差点被最后一个台阶绊倒。
字幕出来之时,我见到空中突然飞出的一只巨大蝙蝠。它飞了几圈之后才不知去向。
有些疼痛的头,摇晃几次,才睁开眼睛。银幕上出现了那些香港的街道和楼房,随后是叼着烟的黑老大和拿着棒子的打手。
不知过去了多久,听见后面有声音传过来。是一个女人的喘息和男人低低的耳语。还闻到了一些腥气。斜视过去,不远处是个光头佬和一位长发女孩叠坐在一起。这样的情景在影院里到处都是。
正想站起来换一个座位,椅子上的玉米花不小心被翻到地下。我看见它们迅速粘在一口痰和口香糖上。
这个鬼地方,让我恶心啊!黑暗里,我对着巨大的银幕发出了叫喊。
散场的时候,灯光如同白昼,人差不多走光了。随着音乐声,我慢慢站起身,离席。接近门口的时候,我被震住——一个男人流着口水歪坐在椅子上。他的裤链拉了一半,露出一条蓝花的底裤。
是徐森林。
徐森林和电影里的画面在我脑子里交织着。惊慌中,我走进一间满是管道的地下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了郭小改。她平静地站在影院门口。
我们在路灯下慢慢地走着,没有说一句话。她拉起我的手,手很热。
经过了六区,五区,四区,三区,二区,终于,我们走到了文化大楼的门前。她伸着脖子向上面仰望着,眼里蓄着泪水。
路灯没有熄灭,温柔地照着我们。两个人的脸庞比平时都要苍白。我们发现彼此都瘦了,不过谁也没说出来。
“看见他了吧?他经常去那里麻痹自己。”告别的时候,郭小改说。
因为小工头,我拒绝听见她后面的话,更不想了解他们的情况,所以不知道他们早已失去工作,差不多已经接近身无分文。
小工头在等我。他约我第二天去商场买衣服。
“你怎么不找她们呢。”我曾经问过他。我指的是一楼那几间发廊里面的女孩子。
“嘿,她们不是正经人,没意思。”他说。正式认识之前,我见过他去发廓玩。
“你怎么想找我呢。你不是有阿珍吗?”那个女孩是个种花的,住在我的隔壁,就是她无意间介绍了我们相识。